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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澍:讓文化力量重返鄉村

▲王澍在自己設計的中國美術學院象山校區留影

“從2000年應許江院長邀約返回杭州, 已經過去十六年;從2001年創辦建築藝術專業,

將1952年中斷的建築學科血脈重續, 已經過去十五年;從2003年重建建築藝術系, 已經過去十三年;從2007年成立建築藝術學院, 包括建築、城市、景觀、環藝四個系, 也已經過去九年, 明年將是第十年。 ”這是中國美術學院建築藝術學院院長王澍去年10月給新美術特輯寫的序言中的開頭。

“這個時代的中國最突出的特徵就是時間過得飛快。 ”王澍說。

轉眼, 今年迎來了中國美術學院建築藝術學院成立的十周年, 一場名為“不斷實驗”的實驗教學展正在中國美術學院南山校區美術館內展出。 這是王澍獻給學院十周年的一次成果彙報, 也是王澍作為中國美術學院建築藝術學院院長的一次教學總結。

有人說, 在王澍的建築裡經常會迷路。 而王澍說:有個英語單詞叫enjoy,

中國人現在到哪裡都行色匆匆, 背著包到處看到處拍, 沒有放下心來。 徜徉在建築裡甚至有點迷失的狀態, 不經意間還能體會到生活的樂趣。 建築對我來說就是一個教育工具, 迷失也是一種教育。

王澍一直是中國建築界的“叛逆者”, 無論是那篇批判了整個中國建築學界的碩士學位論文《死屋手記》, 還是他近兩年進行的鄉村改造, 都在試圖用一種全新的視角詮釋建築和當代的關係。 “我所有的建築作品都在直面現實, 而現實往往蒙著一層灰塵, 我所做的工作就是拿了一塊布把灰塵擦乾淨。 然後人們會驚訝於灰塵下的世界怎麼會這麼好看?我怎麼從來沒見過?其實, 它一直就在你身邊。 ”王澍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表示。

鄉村根植著傳統文化

穿過青山綠水層層鋪開的岩石嶺水庫, 文村就在不遠處。 這個在富陽洞橋鎮西南角落可以稱得上偏僻的小山村, 離富陽城區約50公里, 從杭州出發車程約在兩個小時左右。

2015年7月, 王澍在富陽文村建造成的14幢新農居, 讓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小村莊煥發了前所未有的生機。 從規劃到落地, 一共用了三年時間。 這也是王澍主持設計的第一片農居群落。

從2012年開始, 他和妻子陸文宇一趟趟地奔向這個小村莊, 用灰、黃、白的三色基調, 以夯土牆、抹泥牆、杭灰石牆、斬假石的外立面設計, 呈現他理想中的鄉村圖景。

▲富陽文村傳統民居普遍用到的杭灰石、黃黏土和楠竹都用在了新民居上

鄉村雷根植著王澍所鍾愛的傳統文化, 在王澍看來, 中國傳統的鄉村不是現在意義上討論的農村, 它是文化很深厚的地方, 甚至比城市更深厚。 如何讓文化力量重返鄉村, 如何讓鄉村擁有高品質的教育水準, 這些都是當下需要探討的。 城市化絕對不是單向地把農民推到城裡去,

真正的城市化應該是雙向的, 應該有大量的文化人到鄉村去。 “鄉村建設好, 城市才有希望。 ”王澍說。

在文村做改造前, 為了瞭解農村, 王澍和團隊做了十年調查, 在浙江省深度調研的村子有300個, 具體到把握不同地區農村生活、建築材料的細微差別。

剛開始做文村改造的時候, 浙江省有關部門問王澍能不能嘗試一下新農村裡的“浙江風格”?當時王澍立即回答, 根本就沒有所謂的“浙江風格”。

“因為浙江是保持了一個文化多樣性的地方, 你要‘浙江風格’的話, 我可以給你十幾個‘浙江風格’, 不存在一個‘浙江風格’。 如果我們用統一的黑瓦白牆去做新農村建設的話, 這對於原有的鄉村文化是摧毀性的。 ”王澍解釋道。

做鄉村實驗時候,王澍發現鄉村建築有沒有院子差別巨大:中國式的生活就是圍繞著院子發生的,你把院子取消後就不是中國式的生活了,這時候就跟外國人很接近。建築充滿了人對生活的認同痕跡,生活方式和空間格局有直接關係。

王澍改造的文村民居,每戶都有一個精心設計的入口,不但是這戶人家的形象,也是尊嚴。門口有一個小空間,婦女可以和鄰居說說話,或者擺個小板凳剝剝毛豆、看看風景。還有一個小院子,這是中國人從公共空間到私密空間的陳述。院子裡能看到風景,小孩可以在那跑,大家可以一起吃飯。

當記者問:農民對改造的民居有不滿意的地方嗎?王澍說:我們畢竟是從城裡過去的,再怎麼研究城裡的痕跡還是有的。設計完之後農民開始有點不滿意,比如說我們設計的廚房6平方米,在城裡來說不算小了,對他來說不行。農村的廚房遠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他要12個平方米的廚房。再比如,你給他一個4平方米的衛生間,對他來說也不行,他的衛生間裡要放很多東西。現在看來,我還可以做得更有趣一點,可以給他更大的環境。在農村,廚房、客廳的界線很模糊,就給他一個巨大的空間,讓他生活裡去變化,沒有必要一開始就幫他把房間給分出來。他還嫌空間不夠,你把空間給他其實就可以了。

妻子陸文宇對於王澍來說極其重要。不管是在教學工作中,還是在設計建築作品時,王澍都有些“依賴”陸文宇:“我是個戰鬥性特別強的人,有事情就會沖到前面,有時候甚至是不顧一切的。我這樣的性格,在衝動的過程中會有大量的錯誤和破綻,這些錯誤和破綻會成為導致一件事情不能成功的原因。陸老師能把我所有衝動裡的設計和非設計的因素都掌握得很好。建築其實是特別複雜的,如果只是我一個人的話,這些事情恐怕大部分都做不成。”

“我一向認為我首先是個文人,碰巧會做建築,學了做建築這一行。”在一篇名為《素樸為家》的自述裡,王澍這麼寫道。

人是需要“迷路”的

在浙江省海甯市文苑路與水月亭路交叉口西北角,有一棟紅白相間帶著旋轉樓梯的靈動建築。這是王澍自1988年從南京工學院

2003年,王澍和同在中國美術學院任教的妻子陸文宇共同起草了第一份“實驗建築”本科五年制教學大綱與教學計畫,對培養一種能勞作的思想性建築師展望:從動手開始的四種材料建造課程,三年制現象素描課程,一年制書法課程;強調現場性的“水墨空間渲染”,以“園宅二元論”為出發點的二年級建築基礎課程;以“城鄉對立”為對象的三年級建築學批判課程;以“自然建造”為主題的四年級建構課程;以山水畫研究為觀法的“如畫建築”觀,五年級畢業設計的開放教學工作坊。這個大綱覆蓋了建築系五年制全部課程,並從局部開始推動了城市、景觀和環藝的教學改革。

教師,是除了建築師以外,王澍的另一個身份。談到這兩種身份對他的不同意義時,他說:作為教師,你要教一群學生,所以你要想用什麼樣的方法把這些東西能夠教給學生,而且是有時間限制的,你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教給他們。其他方面我覺得沒有太大區別,但是兩者有一個根本性的東西是不能忘記的:你的核心價值觀是什麼。這個問題沒有答案的時候你還在教什麼,你在做什麼建築?你的世界觀、價值觀,你對社會是什麼看法,你沒有看法就開始設計了?在這個時代,建築和規劃對人的影響前所未有的巨大。人類歷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時刻,這麼大的領域裡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所有成熟的建築理論被房地產造成的狂潮給摧毀了。在這種情況下,你居然還沒有價值觀,這件事情很可怕。

中國美術學院象山校區是王澍實踐本土建築學的最大作品,在設計過程中,為充分發掘建築材料的可再利用和經濟適用性,王澍從各地的拆房現場收集了700多塊不同年代的舊磚棄瓦,讓它們在象山校區的屋頂和牆面上重現新生。

王澍坦言,象山校區不僅是一個建築的實驗,實際上是城市設計層面上的實驗:“很多人問我,杭州這個城市應該怎麼建設?象山校區其實是一個範本。象山校區這麼大的體量,跟杭州的山水尺度是特別匹配的,包括建築材料和空間的運用。此外,象山校區建成後,有人評價我們發展出了新的建築學,這個新建築學中的建築和景觀完全以混合狀態出現。原來建築就是建築,建築做出來之後再配景觀。讓建築和景觀完全以混合狀態出現,在世界建築學裡面都是很新的事情,我們可以說走在世界的前列。”

王澍熱愛書法,喜歡臨摹字帖,他可以臨摹一本字帖超過十年:“只要我覺得自己還沒有完全達到原寫者的意境,我就會一直臨摹下去。我臨摹一本唐朝的字帖,我就要讓自己進入唐朝的那個狀態,要‘穿越’。這很難,但我覺得,堅持下去,‘穿越’就有可能發生。”

每天臨摹字帖,就像每天在跟一個人對話。久而久之,臨摹的字帖也在影響著王澍。王澍對記者說:“一開始你都不明白是什麼影響,逐漸地,比如有人說你做的建築裡的那一根曲線別人是沒有辦法模仿的。那根線非常的微妙,通過我十幾年臨帖,對我來說變成血液一樣的東西,別人當然是模仿不了的。”

臨摹字帖對王澍建築的另一個影響在於他越來越喜歡墨的顏色,建築也是越做越黑,黑到跟周圍環境完全融合在一起的。這和現代主義建築標準顏色——白色截然不同,這也體現了王澍近些年來價值觀的轉變。他變得越來越內斂,越來越考慮和環境的融合,不再是原來那個要張揚自己表達自己的“叛逆青年”。

王澍說自己是對內心非常忠誠的人,他在建築上的成功不過是堅持自己的內心並在努力實現它而已。(除署名外,均中國美術學院供圖)

”王澍解釋道。

做鄉村實驗時候,王澍發現鄉村建築有沒有院子差別巨大:中國式的生活就是圍繞著院子發生的,你把院子取消後就不是中國式的生活了,這時候就跟外國人很接近。建築充滿了人對生活的認同痕跡,生活方式和空間格局有直接關係。

王澍改造的文村民居,每戶都有一個精心設計的入口,不但是這戶人家的形象,也是尊嚴。門口有一個小空間,婦女可以和鄰居說說話,或者擺個小板凳剝剝毛豆、看看風景。還有一個小院子,這是中國人從公共空間到私密空間的陳述。院子裡能看到風景,小孩可以在那跑,大家可以一起吃飯。

當記者問:農民對改造的民居有不滿意的地方嗎?王澍說:我們畢竟是從城裡過去的,再怎麼研究城裡的痕跡還是有的。設計完之後農民開始有點不滿意,比如說我們設計的廚房6平方米,在城裡來說不算小了,對他來說不行。農村的廚房遠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他要12個平方米的廚房。再比如,你給他一個4平方米的衛生間,對他來說也不行,他的衛生間裡要放很多東西。現在看來,我還可以做得更有趣一點,可以給他更大的環境。在農村,廚房、客廳的界線很模糊,就給他一個巨大的空間,讓他生活裡去變化,沒有必要一開始就幫他把房間給分出來。他還嫌空間不夠,你把空間給他其實就可以了。

妻子陸文宇對於王澍來說極其重要。不管是在教學工作中,還是在設計建築作品時,王澍都有些“依賴”陸文宇:“我是個戰鬥性特別強的人,有事情就會沖到前面,有時候甚至是不顧一切的。我這樣的性格,在衝動的過程中會有大量的錯誤和破綻,這些錯誤和破綻會成為導致一件事情不能成功的原因。陸老師能把我所有衝動裡的設計和非設計的因素都掌握得很好。建築其實是特別複雜的,如果只是我一個人的話,這些事情恐怕大部分都做不成。”

“我一向認為我首先是個文人,碰巧會做建築,學了做建築這一行。”在一篇名為《素樸為家》的自述裡,王澍這麼寫道。

人是需要“迷路”的

在浙江省海甯市文苑路與水月亭路交叉口西北角,有一棟紅白相間帶著旋轉樓梯的靈動建築。這是王澍自1988年從南京工學院

2003年,王澍和同在中國美術學院任教的妻子陸文宇共同起草了第一份“實驗建築”本科五年制教學大綱與教學計畫,對培養一種能勞作的思想性建築師展望:從動手開始的四種材料建造課程,三年制現象素描課程,一年制書法課程;強調現場性的“水墨空間渲染”,以“園宅二元論”為出發點的二年級建築基礎課程;以“城鄉對立”為對象的三年級建築學批判課程;以“自然建造”為主題的四年級建構課程;以山水畫研究為觀法的“如畫建築”觀,五年級畢業設計的開放教學工作坊。這個大綱覆蓋了建築系五年制全部課程,並從局部開始推動了城市、景觀和環藝的教學改革。

教師,是除了建築師以外,王澍的另一個身份。談到這兩種身份對他的不同意義時,他說:作為教師,你要教一群學生,所以你要想用什麼樣的方法把這些東西能夠教給學生,而且是有時間限制的,你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教給他們。其他方面我覺得沒有太大區別,但是兩者有一個根本性的東西是不能忘記的:你的核心價值觀是什麼。這個問題沒有答案的時候你還在教什麼,你在做什麼建築?你的世界觀、價值觀,你對社會是什麼看法,你沒有看法就開始設計了?在這個時代,建築和規劃對人的影響前所未有的巨大。人類歷史上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時刻,這麼大的領域裡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所有成熟的建築理論被房地產造成的狂潮給摧毀了。在這種情況下,你居然還沒有價值觀,這件事情很可怕。

中國美術學院象山校區是王澍實踐本土建築學的最大作品,在設計過程中,為充分發掘建築材料的可再利用和經濟適用性,王澍從各地的拆房現場收集了700多塊不同年代的舊磚棄瓦,讓它們在象山校區的屋頂和牆面上重現新生。

王澍坦言,象山校區不僅是一個建築的實驗,實際上是城市設計層面上的實驗:“很多人問我,杭州這個城市應該怎麼建設?象山校區其實是一個範本。象山校區這麼大的體量,跟杭州的山水尺度是特別匹配的,包括建築材料和空間的運用。此外,象山校區建成後,有人評價我們發展出了新的建築學,這個新建築學中的建築和景觀完全以混合狀態出現。原來建築就是建築,建築做出來之後再配景觀。讓建築和景觀完全以混合狀態出現,在世界建築學裡面都是很新的事情,我們可以說走在世界的前列。”

王澍熱愛書法,喜歡臨摹字帖,他可以臨摹一本字帖超過十年:“只要我覺得自己還沒有完全達到原寫者的意境,我就會一直臨摹下去。我臨摹一本唐朝的字帖,我就要讓自己進入唐朝的那個狀態,要‘穿越’。這很難,但我覺得,堅持下去,‘穿越’就有可能發生。”

每天臨摹字帖,就像每天在跟一個人對話。久而久之,臨摹的字帖也在影響著王澍。王澍對記者說:“一開始你都不明白是什麼影響,逐漸地,比如有人說你做的建築裡的那一根曲線別人是沒有辦法模仿的。那根線非常的微妙,通過我十幾年臨帖,對我來說變成血液一樣的東西,別人當然是模仿不了的。”

臨摹字帖對王澍建築的另一個影響在於他越來越喜歡墨的顏色,建築也是越做越黑,黑到跟周圍環境完全融合在一起的。這和現代主義建築標準顏色——白色截然不同,這也體現了王澍近些年來價值觀的轉變。他變得越來越內斂,越來越考慮和環境的融合,不再是原來那個要張揚自己表達自己的“叛逆青年”。

王澍說自己是對內心非常忠誠的人,他在建築上的成功不過是堅持自己的內心並在努力實現它而已。(除署名外,均中國美術學院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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