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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談|高克勤、金文男:《唐詩三百首新注》為何暢銷三十餘年

4月23日, 海上博雅講壇134期在上海古籍書店六樓舉行。 今年是著名古典文學家、雜文家金性堯先生去世十周年, 金性堯先生的女兒金文男女士和上海古籍出版社社長高克勤先生詳細講述了金性堯先生創作事業的兩個高峰及其編注《唐詩三百首新注》背後的故事。

活動現場, 金文男(中), 高克勤(右)

白首也可讀的童蒙讀物

唐詩是中國詩歌的高峰, 對唐詩的選編自唐初便一直進行, 到了清代唐詩選本集大成之特徵。 清代是中國古代文學文化的總結時代, 如修編《四庫全書》。 清代對唐詩的選編有多種, 《全唐詩》便是這個時候編修。 又如王士禛編《唐賢三昧集》《唐人萬首絕句選》, 沈德潛編《唐詩別裁集》都有較大的影響力。 《唐詩三百首》是由署名蘅塘退士者所編, 據考證, 為無錫人孫洙之別號, 他是清乾隆十六年進士。

今天, 提到《唐詩三百首》, 我們可能會立刻想到幼兒啟蒙之讀物。

這也是這本書的作者蘅塘退士編書的主要目的, 兒童易學, 成年人也可讀的詩選。 在浩瀚的唐詩中選擇最具代表性的三百首, 並非易事, 且還要達到雅俗共賞的效果, 更是考驗編書者的功力和眼光。 王水照先生談到該書時曾說:“一部優秀選本, 除了具備合理妥善的編選體例外, 更重要的是選詩標準的正確, 這就取決於選家的眼力和藝術修養。 ”

清詩流派紛爭, 不同於那些文壇流派的大家, 通過選編詩集宣揚本派宗旨。 孫洙想要編纂一本像“千家詩”一樣童叟可讀、淺顯易懂、易於傳誦的讀物, 他在卷頭題辭中說:“世俗兒童就學, 即授《千家詩》, 取其易於成誦, 故流傳不廢。 但其詩隨手掇拾, 工拙莫辨, 且止五七律、絕二體,

而唐宋人又雜出其間, 殊乖體制。 ”

《唐詩三百首新注》繁體豎排版(1980年9月)

這樣的傳播目的決定了其所選詩歌的特徵。 少了流派紛爭的褊狹, 此本所選詩歌更多從接受者考慮, 多有寬容之態度。 雖然與沈德潛審美旨趣更接近, 其書受《唐詩別裁集》影響較大,

沈德潛主張雅正, 以李、杜為宗, 突出唐詩雄渾壯闊的基調, 這些在蘅塘退士的選集中也能見到明顯的蹤影;但蘅塘退士並不是完全照搬沈德潛的選擇, 他也從王士稹、袁枚兩家中有所吸取, 頗具包容性和多元性。 例如孫氏推崇王維, 選其詩29首, 《唐詩三百首》共收詩人70家, 以杜甫(38首)為第一, 其次便是王維, 李白(27首)排第三、李商隱詩選22首位第四, 選取這四位詩人作為唐代最有代表性的四大家, 令人耳目一新。 又如體裁上包含古風到近體, 內容上李商隱的朦朧愛情等, 都展現了其選詩既承溫厚雅正之旨又有兼收並包之態。 從詩作者的社會身份而言, 從皇帝、名臣、布衣、和尚、歌女乃至無名氏等均一視同仁。 選的都是膾炙人口之作,
真正達到了"俾童而習之, 白首亦莫能廢”。

為什麼選詩三百首?《全唐詩》總數有49000首, 300首僅占0.6%。 金性堯先生認為孫氏“也許還受詩三百的啟示”, 《詩經》共305篇。 孫洙在《題辭》中引用了一句俗諺“熟讀唐詩三百首, 不會吟詩也會吟”, 可見其認同。 “三百首”篇幅適中, 適合大眾的接受能力和水準, 於唐詩雖是管中窺豹, 但表現唐詩氣象也足矣, 況且作者心中更系其作為訓蒙讀物能夠適用。 “這個比例是頗為恰當的, 這也成為以後普及選本規模的一種范式”(王水照)。

金性堯先生

恰逢書荒好時機

金性堯先生注釋這本《唐詩三百首新注》是在“文化大革命”結束之後。1979年的一次會議上,吳組緗提出想要編一本唐詩選本的想法,這激發了金性堯先生心中的念頭。並沒有費許多周折,這本書的工作順利開始。1979年4月27日起,金性堯先生便著手進行注釋加工。“白天在古籍社審閱稿件,晚間在家注釋加工《唐詩三百首》,終於在1980年元旦將稿件送至古籍社。”金文男說。

經過十年的動亂,人們在知識吸取上的渴求,促使書籍出版和銷售相當興盛,出版一些較為平穩的能夠適應社會需求的作品是出版機構的主要選擇。《唐詩三百首新注》恰恰滿足了這一需求。“時代的原因,這個時候社會上需要一些普及性讀物,‘文化大革命’剛結束,百廢待興,出版界正面臨書荒局面,讀者們渴望精神食糧正像嗷嗷待哺的災余饑民;但另一方面,雖天醉已醒,而風聲鶴唳,餘悸在心,所以出的書也力求平穩,父親認為蘅塘退士的《唐詩三百首》恰好頂得上這個差使”。以白話文校注的《唐詩三百首新注》風靡海內外,這本書第一版便銷售35萬冊,第二版達到了63.3萬冊,即便今天,這也是一個非常高的銷量。“這本書也是北大、清華學生的必讀書目。”金文男補充道。

金性堯先生與女兒金文男

“將雜文的行文手法寫作小傳”

《唐詩三百首》的注本有二三十種,唯獨這本《唐詩三百首新注》成了暢銷三十年的書,實在是因為金性堯先生獨具見地的注釋為其增色頗多。金注《唐詩三百首》既有選擇地吸取了前人及當代人研究唐詩的成果,又加上了自己獨特的見解。“我父親做注,一方面追根溯源,另一方面也投入了他自己的理解,他的日記裡非常詳細地記錄了這個過程。”金文男說,“這和我父親寫雜文出身有關,他既有深厚的古典文學功底,又將雜文的行文風格融入到作者小傳中,受到讀者的喜愛。”

“《唐詩三百首新注》的作者小傳(包括“說明”)是父親用功最深,也是最有見地、最有特色的部分”,金文男說,“香港《大公報》1980年10月29日有陳宏《評三本〈唐詩三百首〉》一文評此書道:‘而注者致力最勤的恐怕要算是它的‘說明’(包括‘作者介紹’在內)。這些‘說明’涉及的方面很廣,有介紹作者生平事蹟和創作風格的,有說明詩題和寫作背景的,有提供參考資料的,有錄述前人評語的,有談意境的,有講韻律的,都能做到因詩而異,不落陳套,讀後令人感到有益有味。’”

《唐詩三百首新注》(典藏版)

金性堯先生晚期的古詩詞評注及撰寫的《清代筆禍錄》、《奸佞春秋》等文史隨筆等都可見到其妙識。“退休後三十年是一生積累的勃發,百分之六七十的作品是這個時候撰寫的。”金文男說。

建國之後,金性堯先生在上海古籍出版社擔任編輯工作,雖然其策劃、編輯的書稿不多,但在當時和後來都產生了較大的影響。他曾擔任劉大傑《中國文學發展史》的責編,對這本書的編輯工作提出了許多建議,“雖然不免受當時“左”的觀點在階級、民族問題等方面的影響,金先生在審讀時還是能本著自己的學術良知提出建設性的意見。”高克勤說,“多年的編輯校審工作磨練其文史功底更加堅實,這為其退休之後的創作增加了許多功力。”

上世紀三十年代,金性堯以文載道為筆名發表了許多雜文,曾與魯迅有過書信來往,並校勘過《魯迅全集》,任《魯迅風》的編輯,後又主編《蕭蕭》、《文史》雜誌,蜚聲文壇。作為為革命呼喊搖旗的進步文學青年,其早期文章風格深受魯迅雜文的影響,風格激進,文章具有噴薄之美。而後期文章風格向周作人靠近,寫了一系列關於風土人情的散文,發表在《古今》等雜誌上,還擔任了《古今》雜誌的編輯。“在上海淪陷時期,仍以賣文為業,寫作風格也發生了變化,從追隨魯迅到瓣香苦雨齋。”高克勤說。

金性堯先生所作的人物小傳尤為出色,而且“父親在為此書加工時的輕鬆自在的心情,是未曾有過的,最顯著的便是對李白和杜甫的論評”,金文男說。

金性堯先生

恰逢書荒好時機

金性堯先生注釋這本《唐詩三百首新注》是在“文化大革命”結束之後。1979年的一次會議上,吳組緗提出想要編一本唐詩選本的想法,這激發了金性堯先生心中的念頭。並沒有費許多周折,這本書的工作順利開始。1979年4月27日起,金性堯先生便著手進行注釋加工。“白天在古籍社審閱稿件,晚間在家注釋加工《唐詩三百首》,終於在1980年元旦將稿件送至古籍社。”金文男說。

經過十年的動亂,人們在知識吸取上的渴求,促使書籍出版和銷售相當興盛,出版一些較為平穩的能夠適應社會需求的作品是出版機構的主要選擇。《唐詩三百首新注》恰恰滿足了這一需求。“時代的原因,這個時候社會上需要一些普及性讀物,‘文化大革命’剛結束,百廢待興,出版界正面臨書荒局面,讀者們渴望精神食糧正像嗷嗷待哺的災余饑民;但另一方面,雖天醉已醒,而風聲鶴唳,餘悸在心,所以出的書也力求平穩,父親認為蘅塘退士的《唐詩三百首》恰好頂得上這個差使”。以白話文校注的《唐詩三百首新注》風靡海內外,這本書第一版便銷售35萬冊,第二版達到了63.3萬冊,即便今天,這也是一個非常高的銷量。“這本書也是北大、清華學生的必讀書目。”金文男補充道。

金性堯先生與女兒金文男

“將雜文的行文手法寫作小傳”

《唐詩三百首》的注本有二三十種,唯獨這本《唐詩三百首新注》成了暢銷三十年的書,實在是因為金性堯先生獨具見地的注釋為其增色頗多。金注《唐詩三百首》既有選擇地吸取了前人及當代人研究唐詩的成果,又加上了自己獨特的見解。“我父親做注,一方面追根溯源,另一方面也投入了他自己的理解,他的日記裡非常詳細地記錄了這個過程。”金文男說,“這和我父親寫雜文出身有關,他既有深厚的古典文學功底,又將雜文的行文風格融入到作者小傳中,受到讀者的喜愛。”

“《唐詩三百首新注》的作者小傳(包括“說明”)是父親用功最深,也是最有見地、最有特色的部分”,金文男說,“香港《大公報》1980年10月29日有陳宏《評三本〈唐詩三百首〉》一文評此書道:‘而注者致力最勤的恐怕要算是它的‘說明’(包括‘作者介紹’在內)。這些‘說明’涉及的方面很廣,有介紹作者生平事蹟和創作風格的,有說明詩題和寫作背景的,有提供參考資料的,有錄述前人評語的,有談意境的,有講韻律的,都能做到因詩而異,不落陳套,讀後令人感到有益有味。’”

《唐詩三百首新注》(典藏版)

金性堯先生晚期的古詩詞評注及撰寫的《清代筆禍錄》、《奸佞春秋》等文史隨筆等都可見到其妙識。“退休後三十年是一生積累的勃發,百分之六七十的作品是這個時候撰寫的。”金文男說。

建國之後,金性堯先生在上海古籍出版社擔任編輯工作,雖然其策劃、編輯的書稿不多,但在當時和後來都產生了較大的影響。他曾擔任劉大傑《中國文學發展史》的責編,對這本書的編輯工作提出了許多建議,“雖然不免受當時“左”的觀點在階級、民族問題等方面的影響,金先生在審讀時還是能本著自己的學術良知提出建設性的意見。”高克勤說,“多年的編輯校審工作磨練其文史功底更加堅實,這為其退休之後的創作增加了許多功力。”

上世紀三十年代,金性堯以文載道為筆名發表了許多雜文,曾與魯迅有過書信來往,並校勘過《魯迅全集》,任《魯迅風》的編輯,後又主編《蕭蕭》、《文史》雜誌,蜚聲文壇。作為為革命呼喊搖旗的進步文學青年,其早期文章風格深受魯迅雜文的影響,風格激進,文章具有噴薄之美。而後期文章風格向周作人靠近,寫了一系列關於風土人情的散文,發表在《古今》等雜誌上,還擔任了《古今》雜誌的編輯。“在上海淪陷時期,仍以賣文為業,寫作風格也發生了變化,從追隨魯迅到瓣香苦雨齋。”高克勤說。

金性堯先生所作的人物小傳尤為出色,而且“父親在為此書加工時的輕鬆自在的心情,是未曾有過的,最顯著的便是對李白和杜甫的論評”,金文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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