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梁歸智
《紅樓夢》第四十八回“慕雅女雅集苦吟詩”中, 羡慕雅文化的香菱拜林黛玉為師, 學習作詩。 林黛玉給香菱談詩的創作啟蒙時,
俞平伯于1954年1月1日至4月23日在香港《大公報》發表《讀紅樓夢隨筆》, 其中第二十七節是“林黛玉談詩講錯了”。 其中針對“虛的對實的, 實的對虛的”一句說:“好像不錯, 實則大錯特錯。 當真作律詩, 把虛字對實字, 實字對虛字, 豈不要搞得一塌糊塗?難道林黛玉這樣教香菱而《紅樓夢》作者又這樣教我們麼?這是承上文‘平聲對仄聲’, 句法順下, 因而致誤。 恕我不客氣說, 恐非抄者手民之誤, 實為作者的筆誤。 語曰,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此殆萬慮中之一失也。 ”
從此, 大家都接受俞平伯的意見,
但《紅樓夢學刊》2010年第1輯刊出劉恒《關於“虛的對實的, 實的對虛的”》, 引用清初沈德潛《說詩睟語》中“中聯以虛實對、流水對為上”之語, 說《紅樓夢》中林黛玉講“虛的對實的, 實的對虛的”不是曹雪芹筆誤, 而是寫林黛玉講詩“著意於意, 而非詞”。 《明清小說研究》2010年第2期刊出夏薇《紅樓夢林黛玉談詩平議》, 進一步深化劉恒的觀點, 認為曹雪芹寫林黛玉說“虛的對實的, 實的對虛的”, 乃表示“所謂‘虛實對’是指將中聯每一副對子的上句和下句作成一句虛一句實, 而不是指中聯的兩副對子其一實其一虛”。
《紅樓夢學刊》2015年第5輯又刊出李廣柏《是把金針度與人——林黛玉說“虛的對實的, 實的對虛的”》, 更加旁徵博引, 詳盡地論證:“俞先生把黛玉講的‘虛的’、‘實的’誤讀為虛字、實字, 又對於古人視為上格的‘虛實對’作了誤判。 ”“黛玉教香菱作詩, 深入淺出地講明瞭律詩的法則和藝術真諦, 是把金針度與人。 ‘虛的對實的, 實的對虛的’一句, 沒有錯;這裡不存在‘作者的筆誤’。 ”
李先生又說:“黛玉教香菱‘虛的對實的, 實的對虛的’這正是自釋皎然至程杲、沈德潛等詩家所講的‘虛實對’。 我體會, 黛玉的意思, 是將對仗的上格教給香菱, 有‘取法乎上’的意思。 當時流行的教人學習對仗的書是《笠翁對韻》、《聲律啟蒙》之類, 什麼‘天對地,
李先生更縷述“黛玉說的‘虛的’、‘實的’, 不能解讀為虛字、實字”, 結合古人說詩和文字學的一些歷史情況, 最後得出結論說:“曹雪芹頭腦裡的‘虛字’、‘實字’的概念, 同俞平伯先生及近世語法學家們講的虛字、實字, 又不是一回事。 換句話說, 俞平伯先生心裡想的‘虛字’、‘實字’同曹雪芹頭腦裡的‘虛字’、‘實字’大不相同。 那俞先生‘以己之心’推想黛玉說的‘虛的’、‘實的’是所謂虛字、實字,
筆者當年讀了劉恒和夏薇的文章, 就基本上接受了這種觀點, 曾在三晉出版社2012年11月出版《新評新校紅樓夢》的“代序”中說:“有一些增補修訂, 注意吸收紅學研究新成果, 如黛玉給香菱講詩, 其中說‘虛的對實的, 實的對虛的’, 過去認為是曹雪芹的筆誤寫錯, 現根據新世紀學人的研究, 實未誤, 虛實乃講句法技巧而非詞性虛實。 ”但最近細細玩味《紅樓夢》文本, 卻發現可能還是俞平伯的意見是對的。
為什麼這麼說呢?理由有二:一是林黛玉教香菱作詩, 是初級啟蒙, 講的是入門的詩學知識, 即平仄和虛實這些最基本的規則, 那應該就是《笠翁對韻》和《聲律啟蒙》裡的內容, 而不可能是什麼“是將對仗的上格教給香菱,有‘取法乎上’的意思”。第二,黛玉最後說的那句話就更明白了:“若是果有了奇句,連平仄虛實不對都使得的。”如果黛玉所說“虛的對實的,實的對虛的”其意思是“對仗的上格”和“取法乎上”,那怎麼會說有了奇句,“平仄虛實不對都使得”呢?顯然,林黛玉說的“平仄虛實”是指作律詩的基本規則:平聲對仄聲,虛詞對虛詞,實詞對實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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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可能是什麼“是將對仗的上格教給香菱,有‘取法乎上’的意思”。第二,黛玉最後說的那句話就更明白了:“若是果有了奇句,連平仄虛實不對都使得的。”如果黛玉所說“虛的對實的,實的對虛的”其意思是“對仗的上格”和“取法乎上”,那怎麼會說有了奇句,“平仄虛實不對都使得”呢?顯然,林黛玉說的“平仄虛實”是指作律詩的基本規則:平聲對仄聲,虛詞對虛詞,實詞對實詞。歡迎長按下方二維碼關注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