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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鋒——淺議賈平凹先生長篇小說《古爐》

當拜金主義象瘟疫一樣彌漫整個世界的時候, 古老的中國也被裹脅進了全球的市場大循環之中, 作為個人是否成功的唯一標誌就是佔有金錢的數量, 以至於達到了不擇手段的地步。 人們都在朝著這個方向和目標去努力去奮鬥。

歷史的經驗告訴我們, 拜金主義是道德滑坡、學術貶值、思想貧瘠的根本原因, 尤其是在當下。

可是仍有人在回首我們民族的歷史, 在思索民族的命運。 大家都在熱熱鬧鬧地享受現代物質文明的時候, 很少有人去思考走進歷史的一個階段, 它就是發生在1966年、持續十年的文化大革命。

我們曾經有過傷痕文學及電影, 也有訴苦式的幹校日記之類的記憶。 但是有沒有人以文革為題材, 以小山村為背景創作一部文革的小說, 以往的閱讀沒有發現。

現在卻有了, 那就是賈平凹先生的長篇小說《古爐》。 它是平凹先生坐了數年冷板凳用完了幾百枝簽字筆嘔心瀝血的結果。

它是一部長篇, 它是一部民族心靈的秘史。

一部作品永遠離不開作者個人成長的文化背景。 這部小說一眼能看出具有濃郁的陝西商洛的文化因數。 我的母親是商州黑龍口人, 我自小聽外爺家的人滿口的商洛話, 也習慣了商州的飲食, 也瞭解了一些商山的民俗民風。 所以每讀起平凹先生的文章或小說總有一種親切感。

因為他是商洛丹鳳縣人。 商州讓人聯想起改革家商鞅及他的封地、西漢初年的商山四皓、更早的傳說人物字聖留下的遺跡、隋末的英雄李密、還有李先念帶領的紅軍, 以及聯通秦楚而翻越大秦嶺的商道, 還有高山密林以及散居在丹江、乾佑河兩岸的山地居民。 平凹先生就生活在這個具有厚重人文歷史積澱的地方, 所以他的作品也始終有這片山水的味道。

故事發生在一個具有燒造陶瓷傳統的小山村—古爐村。 它封閉, 距離鄉村政治中心的小鎮很近, 可是就連古爐的人們都很少去;它貧窮, 人們過著自然狀態下的農耕的日子, 靠天吃飯, 一年勞累, 交完公糧以後所餘不能夠滿足日常的溫飽, 每到青黃不接的時候, 都要用瓜菜來代替主食聊以度日;它愚昧, 現代的文明似乎沒有影響到這裡, 人們的思想觀念、生活習慣仍延續著幾千年來的舊傳統, 包括每個人的名字都是那樣的卑賤, 沒有絲毫的文化意義。

我注意到這本書的英文名字叫《CHINA》, 即是咱們國家的名號,

又是陶瓷的本意, 絲綢之路開通以來, 遙遠的羅馬人認為東方這塊土地出產精美的陶瓷。 這個名字令人產生聯想, 耐人尋味。

古爐村的封閉是說它的地理環境, 貧窮是說它的經濟條件, 愚昧是說這裡的人的精神世界的蒼白, 這幾個詞彙讓我不斷想起魯迅先生的文章。 事實上, 古爐村的村民有時的表現也正如當年魯迅先生的描述。

熱衷政治是我們這個東方民族的傳統。 古爐村的村民也不例外。 故事的情節雖然被平凹先生分為春夏秋冬四部, 但我認為實際上可分為兩大部分。 第一部分為“文革”前, “文革”前這個小山村的政治生態, 尚屬平穩和正常, 鎮上縣上安排什麼?村上的政治代表黨支部書記朱大櫃就傳達什麼落實什麼?但讓人不難覺察到小說主人公之一的狗尿苔(似乎是一種山野的小植物的名字)和他的祖母蠶婆始終生活在小心翼翼的擔憂之中,

原來蠶婆是一個國民黨兵遺棄了的家屬, 這個身份使她在這個小山村的政治舞臺上永遠是被歧視者, 就連她抱養、和國民黨兵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狗尿苔也被劃入另類, 雖然他善良、樂於助人、卑微且與人無爭, 但仍經常被群眾也就是他的鄰人們在開會時予以“批鬥”。 “批鬥”這個詞現在講起來, 好些人不會理解是什麼意思, 但這個詞是中國近現代一個具有鮮明時代特徵的標誌性政治詞彙。 當然, 經常挨“批鬥”的還有這個村裡過去的地主的後人們。

蠶婆和他的孫子狗尿苔所過的日子讓人覺得壓抑, 似乎有一種無名的千鈞之石壓在你的心上掀不動、逃不開。讀者也有同樣的感受。不知平凹先生長期在自己所營造的這種壓抑的氛圍中如何得過?使人欲哭無淚、欲哭無聲。

第二部分就是這個小山村也緊跟著中國當年的大形勢,開始了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普通的底層的無知的村民們知道什麼是文化大革命,他們根本不清楚。這場政治運動在古爐村卻上演成了有上級各派政治勢力在背後或明裡支持的爭權奪利,時而東風壓倒西風,時而是西風壓倒東風,在這期間發生了嚴重的政治陷害、人員傷亡,兩派開始武鬥的時候,都把對方當成了階級敵人,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結果是這個小山村幾年裡鄰里相殘,死人數十,傷者無數,生產沒人管、莊稼沒人種,生活更加貧困。可是我們知道,他們過去是在一個村子裡生活的普通百姓,鄰里守望和睦相處,怎麼一有政治運動尤其是文化大革命一開始,人就變了,變得殘忍而失性,恣意地用刀砍死自己的鄰居、挖他的眼、斷他的腿、燒他的房子、搶他的財物甚至姦淫他的女人。這是怎麼啦?都瘋狂了嗎?我讀到這裡的時候,心情異常地沉重,因為這些描述也勾起了我的一些回憶。

雖然我出生在1967年,也就是“文革”開始的第二年,幼時也看到當時的人們“批鬥”我的祖父,他是一名著名的老中醫,理由是他在舊社會讀過醫學專科,後來又是比較權威的醫生,精神壓抑致使他患了青光眼,最後在1971年生病不治而逝。還有我的其他親屬也不同程度地被戴上紙糊的帽子象牲口一樣被拉著到處遊街示眾。以至於文革結束我初諳世事的時候,母親說誰的父親當年被村人吊打致死,武鬥時有子彈從她的耳旁飛過。當時我如聽天書,還覺好奇。現在讀了平凹先生的《古爐》,我知道了什麼是當年的“文革”以及它的大致形態。雖然古爐是一個小村莊,但它折射了一個時代,也折射了整個中國。

那些村裡的所謂風雲人物,由於“文革”中後期的相互武鬥攻打,死的死亡的亡,還留下了不計其數的傷殘者,但是當局來收拾殘局的時候,當年武鬥雙方的代表人物均被押往州河的沙灘上執行了槍決。似乎大快人心,但始終高興不起來,是誰是什麼力量讓他們變得殘無人道荼毒鄉鄰犯下天人共憤的罪過呢?似乎還不能全怪他們,小說至此卻嘎然止筆,留給人們無限的思考。

值得一提的是小說中反復出現的人物——善人。他以給村人說病為職業,具有較深的文化修養。說病也兼開小處方,確也治癒了一些人身體上的疾病,但無法治療人們心靈上的創傷。他信奉天道有常,他認為“文革”是天道失常,經常借給人治病的機會不由自主地傳播他的觀念,可以說他充其量只是一個鄉村的智者,他無法改變社會發展的方向和大局,小小的古爐村他都無立足之地,住在山神廟裡,最後為了保護一棵千年的白皮松不被造反派砍伐拿去當柴燒而被打成重傷,他的心死了,他的人也就死了。他的死給這個古老的村莊留下的只有黑暗,使普通的心靈失去了些微的溫暖和指引。

文化大革命,沒有文化可言,只是革掉了大批人的命,而這些都是在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進行的。普通的老百姓知道些什麼呢?他們倒是失去了許多本該屬於他們的東西,包括生命、健康和自由。

記得平凹先生早期的許多作品,語言都比較典雅,有時文白相雜,文人氣十分濃厚,但近十年不斷推出的長篇,在語言上逐步走上了鄉土化和口語化,而且是正宗的陝西商洛方言,甚至有許多俗語俚句,這個對語言上的駕馭方法的改變,可能會失去一些普通話的讀者,但我認為也許只有使用這種風格的語言,才能更深刻的表達一些特定文化氛圍中的社會關係,才能更深刻地揭示商州文化乃至陝西文化的核。

不難看出,作品中出現大量神秘主義的靈異描寫,過去我總是以為先生可能受南美魔幻現實主義創作手法的影響,就像加西亞·瑪律克思的《百年孤獨》的表達方法那樣,天人合一,人與萬物平等,甚至可以對話。實際上,平凹先生生活的區域,在歷史上深受楚文化的浸潤,可能更多的受到荊楚巫醫文化的影響,如屈原的詩歌中的《山鬼》篇,就是一個明證。楚文化有神秘主義的濃厚基因,他主張萬物有靈,人神相通、物我一體。先生家門口的丹江,東南流向湖北,匯入漢江再入長江,自古以來就是南北交流的主要通道。它帶給當地物流,也帶來了楚地文化的氣息,而這一切在千年的歲月中,在丹江兩岸生了根,積澱了下來。

我看古爐村,卻透視出了中國。先生可謂用心良苦呀。我始終認為平凹先生承繼了魯迅先生的衣缽,在解剖民族的劣根性方面不遺餘力,尤其是近年來的作品,更加關注現實的中國社會和民族的未來。這為他走出陝西走向全國成為有世界影響力的作家奠定了堅實的思想性基礎。因為大作家必定是大思想家。

對古爐村在“文革”前十七年的歷史描述。作者著眼最多的是對群眾的組織和對基層政權的鞏固。我們不能對作者求全責備。畢竟他關注的只是古爐村的“文革”歷史。

所幸十年浩劫已成為歷史煙霧。國家正走在理性發展和進步的道路上。中國的歷史往往是四百年有一個大的復興,歷經了鴉片戰爭以來一百多年的民族災難和屈辱,中國和她的人民站了起來,是人為的“文革”災難,使這個多災多難的民族又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喪失了發展的機遇。現在民族覺醒了,她的力量巨大、不可阻擋。但是現在,我們不能不憂心地看到許多令人不安的現象,這些現象威脅著這個社會的安寧與和諧。歷史也一再告訴人們,在物質文明發達的同時,更應當注重精神文明建設,真正地提高人的素質,不斷地減少或消滅人性中獸性的成分,使人們確立真善美和假惡醜分際的觀念。使罪惡的歷史不再重現。讓人們幸福地生活在陽光下,當然也包括古爐村這樣普通的小山村,以及這裡的鄉親們。

作者簡介

呂鋒,1967年9月生,陝西眉縣人,大學學歷,現任甯強縣副縣長、縣公安局局長。

似乎有一種無名的千鈞之石壓在你的心上掀不動、逃不開。讀者也有同樣的感受。不知平凹先生長期在自己所營造的這種壓抑的氛圍中如何得過?使人欲哭無淚、欲哭無聲。

第二部分就是這個小山村也緊跟著中國當年的大形勢,開始了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普通的底層的無知的村民們知道什麼是文化大革命,他們根本不清楚。這場政治運動在古爐村卻上演成了有上級各派政治勢力在背後或明裡支持的爭權奪利,時而東風壓倒西風,時而是西風壓倒東風,在這期間發生了嚴重的政治陷害、人員傷亡,兩派開始武鬥的時候,都把對方當成了階級敵人,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快。結果是這個小山村幾年裡鄰里相殘,死人數十,傷者無數,生產沒人管、莊稼沒人種,生活更加貧困。可是我們知道,他們過去是在一個村子裡生活的普通百姓,鄰里守望和睦相處,怎麼一有政治運動尤其是文化大革命一開始,人就變了,變得殘忍而失性,恣意地用刀砍死自己的鄰居、挖他的眼、斷他的腿、燒他的房子、搶他的財物甚至姦淫他的女人。這是怎麼啦?都瘋狂了嗎?我讀到這裡的時候,心情異常地沉重,因為這些描述也勾起了我的一些回憶。

雖然我出生在1967年,也就是“文革”開始的第二年,幼時也看到當時的人們“批鬥”我的祖父,他是一名著名的老中醫,理由是他在舊社會讀過醫學專科,後來又是比較權威的醫生,精神壓抑致使他患了青光眼,最後在1971年生病不治而逝。還有我的其他親屬也不同程度地被戴上紙糊的帽子象牲口一樣被拉著到處遊街示眾。以至於文革結束我初諳世事的時候,母親說誰的父親當年被村人吊打致死,武鬥時有子彈從她的耳旁飛過。當時我如聽天書,還覺好奇。現在讀了平凹先生的《古爐》,我知道了什麼是當年的“文革”以及它的大致形態。雖然古爐是一個小村莊,但它折射了一個時代,也折射了整個中國。

那些村裡的所謂風雲人物,由於“文革”中後期的相互武鬥攻打,死的死亡的亡,還留下了不計其數的傷殘者,但是當局來收拾殘局的時候,當年武鬥雙方的代表人物均被押往州河的沙灘上執行了槍決。似乎大快人心,但始終高興不起來,是誰是什麼力量讓他們變得殘無人道荼毒鄉鄰犯下天人共憤的罪過呢?似乎還不能全怪他們,小說至此卻嘎然止筆,留給人們無限的思考。

值得一提的是小說中反復出現的人物——善人。他以給村人說病為職業,具有較深的文化修養。說病也兼開小處方,確也治癒了一些人身體上的疾病,但無法治療人們心靈上的創傷。他信奉天道有常,他認為“文革”是天道失常,經常借給人治病的機會不由自主地傳播他的觀念,可以說他充其量只是一個鄉村的智者,他無法改變社會發展的方向和大局,小小的古爐村他都無立足之地,住在山神廟裡,最後為了保護一棵千年的白皮松不被造反派砍伐拿去當柴燒而被打成重傷,他的心死了,他的人也就死了。他的死給這個古老的村莊留下的只有黑暗,使普通的心靈失去了些微的溫暖和指引。

文化大革命,沒有文化可言,只是革掉了大批人的命,而這些都是在冠冕堂皇的理由之下進行的。普通的老百姓知道些什麼呢?他們倒是失去了許多本該屬於他們的東西,包括生命、健康和自由。

記得平凹先生早期的許多作品,語言都比較典雅,有時文白相雜,文人氣十分濃厚,但近十年不斷推出的長篇,在語言上逐步走上了鄉土化和口語化,而且是正宗的陝西商洛方言,甚至有許多俗語俚句,這個對語言上的駕馭方法的改變,可能會失去一些普通話的讀者,但我認為也許只有使用這種風格的語言,才能更深刻的表達一些特定文化氛圍中的社會關係,才能更深刻地揭示商州文化乃至陝西文化的核。

不難看出,作品中出現大量神秘主義的靈異描寫,過去我總是以為先生可能受南美魔幻現實主義創作手法的影響,就像加西亞·瑪律克思的《百年孤獨》的表達方法那樣,天人合一,人與萬物平等,甚至可以對話。實際上,平凹先生生活的區域,在歷史上深受楚文化的浸潤,可能更多的受到荊楚巫醫文化的影響,如屈原的詩歌中的《山鬼》篇,就是一個明證。楚文化有神秘主義的濃厚基因,他主張萬物有靈,人神相通、物我一體。先生家門口的丹江,東南流向湖北,匯入漢江再入長江,自古以來就是南北交流的主要通道。它帶給當地物流,也帶來了楚地文化的氣息,而這一切在千年的歲月中,在丹江兩岸生了根,積澱了下來。

我看古爐村,卻透視出了中國。先生可謂用心良苦呀。我始終認為平凹先生承繼了魯迅先生的衣缽,在解剖民族的劣根性方面不遺餘力,尤其是近年來的作品,更加關注現實的中國社會和民族的未來。這為他走出陝西走向全國成為有世界影響力的作家奠定了堅實的思想性基礎。因為大作家必定是大思想家。

對古爐村在“文革”前十七年的歷史描述。作者著眼最多的是對群眾的組織和對基層政權的鞏固。我們不能對作者求全責備。畢竟他關注的只是古爐村的“文革”歷史。

所幸十年浩劫已成為歷史煙霧。國家正走在理性發展和進步的道路上。中國的歷史往往是四百年有一個大的復興,歷經了鴉片戰爭以來一百多年的民族災難和屈辱,中國和她的人民站了起來,是人為的“文革”災難,使這個多災多難的民族又蒙受了巨大的損失,喪失了發展的機遇。現在民族覺醒了,她的力量巨大、不可阻擋。但是現在,我們不能不憂心地看到許多令人不安的現象,這些現象威脅著這個社會的安寧與和諧。歷史也一再告訴人們,在物質文明發達的同時,更應當注重精神文明建設,真正地提高人的素質,不斷地減少或消滅人性中獸性的成分,使人們確立真善美和假惡醜分際的觀念。使罪惡的歷史不再重現。讓人們幸福地生活在陽光下,當然也包括古爐村這樣普通的小山村,以及這裡的鄉親們。

作者簡介

呂鋒,1967年9月生,陝西眉縣人,大學學歷,現任甯強縣副縣長、縣公安局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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