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世紀九十年代起, 韓國戰爭片伴隨整個國家電影工業的突飛猛進而飛速進步。 一個值得說道的資料是, 在韓國最賣座的十大影片中, 戰爭片就達五部之多。 《生死諜變》、《太極旗飄揚》、《實尾島》、《歡迎來到東莫村》等電影沖出亞洲, 甚至具有了世界性的影響。 戰爭類型片成為韓片征服亞洲觀眾和票房的新寵, 在某種程度上亦是韓國人痛定思痛反思歷史的代言者。
《歡迎來到東莫村》的背景發生在朝鮮戰爭期間, 兩名韓國士兵, 三名朝鮮人民軍和一位美國飛行員因為種種意外, 在未受戰火波及的東莫村意外遭逢。 他們從敵對到和解、從仇人變成友人, 最後當東莫村即將遭受戰爭的無妄之災時, 這群來自不同陣營的士兵團結一致, 凜然赴死, 決定拯救無辜而美麗的東莫村, 捍衛人類共同的道義良知。
這部極具喜劇色彩的賣座商業片, 背後是對戰爭荒謬性的極盡諷刺之意。
事實上, 韓國戰爭片已經成為了一種很超前的文化思潮。 它用藝術的手段, 非常充分地訴說了他們在一百年以來, 尤其是朝鮮戰爭中, 所遭受的民族分裂之痛。 最後的呈現是超越了階級矛盾, 超越了國家民族的狹隘的情感視角, 上升到對人性矛盾的揭示,
近年來戰爭電影卻難以實現質的突破。 作為同樣以儒家文化為底蘊的東方敘事方式, 韓國戰爭片帶給中國諸多啟示。 中韓兩國的文化市場和審美取向當中, 有著極其相似的地方。 比如兄弟鬩牆的分裂悲劇、飽受侵略殖民的歷史以及多年戰爭的動亂。 但對比中韓兩國的戰爭影像敘事, 中國人缺少對人文主義的探索。 對繼承儒學價值觀的中國人而言, 戰爭觀念是“有道”伐“無道”, 但是文化發展到今天, 如果我們在文學創作中只停留在對戰爭殘酷的思考方式上,
且看和大陸隔著海峽的中國臺灣地區, 它的電影也承擔著政治教化的功能, 但是《賽德克•巴萊》的出現, 表明了臺灣已經有了一部國際范兒的、真正跟國際接軌的戰爭大片。 事實上中國導演也做了一些探索, 比《鬼子來了》《南京南京》《鬥牛》, 但是大眾沒有接受, 一個問題是, 大家會覺得是陸川代表他電影中的日本角色在思考。
再舉一個例子, 美國導演伊斯特•伍德《父輩的旗幟》和《硫磺島家書》, 一個人用兩種視角來拍硫磺島戰爭。 結果他拍日本人的這部電影反而獲得了更高的聲望,
前幾年李安拍了一部《色戒》, 法國有一部同類型影片叫《沉靜如海》。 影片中, 一位知識淵博的納粹軍官住進了法國少女妮安娜的家, 最終兩人產生感情。 妮安娜那份不可言說的愛情雖被戰爭綁架, 又被戰爭俘虜。 在德軍上尉面臨地下組織暗殺的生死時刻, 她情難自禁地挺身而出挽救了他。 片尾, 法西斯崩潰在即, 德軍上尉即將奔赴戰局惡化的蘇德戰場。 告別的瞬間, 妮安娜終於無法自持地追出門去。 她淚流滿面渾身顫抖著對他說出了唯一的一句話:“再……見!”
無獨有偶, 英國作家毛姆寫過一篇非常相似的小說《未被征服的女人》,作品同樣講述一名德軍士兵漢斯愛上了一位法國女孩安內特。 不同的是,那是一個以慘烈結局收場的故事:無論漢斯如何費盡心機,大獻殷勤,也未能贏得芳心——安內特滿懷仇恨,最後殘忍地溺死了漢斯強姦她時無意中懷上的孩子。
主題如此相似,風格卻迥然不同。三部相同題材的作品對比中,透視出中國戰爭片只向蘇聯學習的單一性和淺表性。舉個例子,在蘇聯電影《第41個》中,最後女紅軍的階級情感占勝了人性,她舉起了槍,對準了她所愛的那位白軍軍官,把他斃了,並稱之為第41個。
這種跨文化、跨國別的對比還是很有意義的。比如同樣表現越戰題材,美國導演斯通的“越戰三部曲”、中國老作家徐懷中的《底色》、越南作家保甯的《戰爭哀歌》,都表達了一種理念,即它還是真正的去關注人,而不是過多的去追究戰爭的罪責,或者說挑起戰爭的原因。換句話說,普適價值是人類共通互享的文明成果。
蘇聯電影《伊萬的童年》,著重突出戰爭對兒童的傷害摧殘,用夢幻的美好真誠來反襯戰爭的冷酷殘忍。影片結尾,伊萬被絞死的鏡頭那麼震撼人心:德軍死亡檔案裡伊萬的照片飄下黑黑的地下室,鏡頭變幻出伊萬仇恨的眼神,跟著出現刑具、絞索、伊萬倒滾地上的頭部特寫。伊萬臨死前的眼神觸動生命最後的珍貴記憶,美好童年,遊戲追逐,鮮花遍地……
而在一些國產影片中,我們的小英雄往往顯得過於成熟、冷靜。至於戰爭對個體生命的心靈戕害(不管是敵人還是我們自己),似乎未見作家(編導)有所著墨。可是,如果我們總是把主人公塑造得像蠟像一般聖潔,最終也會跟蠟像一樣蒼白。
沒有反思的眼淚只是水。我們是時候梳理反省一下中國的戰爭文藝創作了。要防止濫制更多“抗戰雷劇”般的膚淺之作,除了體制要提供更寬鬆的創作空間,還需要努力發掘我們宣導的主流價值與普適價值之間的思想交集,不斷提升戰爭文學的內在張力和外在傳播力。如果要在更大座標上講述好中國故事,就應該重溫一下福克納獲諾貝爾文學獎時對同行們的諄諄告誡:一位作家的內心裡如果沒有憐憫、自尊、同情這些“古老的真理”,任何小說都只能曇花一現,不會成功。因為“他不是寫愛情而是寫情欲,他寫的失敗是沒有人失去可貴東西的失敗,他寫的勝利是沒有希望或同情的勝利。他不是為遍地白骨而悲傷,所以留不下深刻的痕跡。他寫的不是心靈而是內分泌……”
不同的是,那是一個以慘烈結局收場的故事:無論漢斯如何費盡心機,大獻殷勤,也未能贏得芳心——安內特滿懷仇恨,最後殘忍地溺死了漢斯強姦她時無意中懷上的孩子。主題如此相似,風格卻迥然不同。三部相同題材的作品對比中,透視出中國戰爭片只向蘇聯學習的單一性和淺表性。舉個例子,在蘇聯電影《第41個》中,最後女紅軍的階級情感占勝了人性,她舉起了槍,對準了她所愛的那位白軍軍官,把他斃了,並稱之為第41個。
這種跨文化、跨國別的對比還是很有意義的。比如同樣表現越戰題材,美國導演斯通的“越戰三部曲”、中國老作家徐懷中的《底色》、越南作家保甯的《戰爭哀歌》,都表達了一種理念,即它還是真正的去關注人,而不是過多的去追究戰爭的罪責,或者說挑起戰爭的原因。換句話說,普適價值是人類共通互享的文明成果。
蘇聯電影《伊萬的童年》,著重突出戰爭對兒童的傷害摧殘,用夢幻的美好真誠來反襯戰爭的冷酷殘忍。影片結尾,伊萬被絞死的鏡頭那麼震撼人心:德軍死亡檔案裡伊萬的照片飄下黑黑的地下室,鏡頭變幻出伊萬仇恨的眼神,跟著出現刑具、絞索、伊萬倒滾地上的頭部特寫。伊萬臨死前的眼神觸動生命最後的珍貴記憶,美好童年,遊戲追逐,鮮花遍地……
而在一些國產影片中,我們的小英雄往往顯得過於成熟、冷靜。至於戰爭對個體生命的心靈戕害(不管是敵人還是我們自己),似乎未見作家(編導)有所著墨。可是,如果我們總是把主人公塑造得像蠟像一般聖潔,最終也會跟蠟像一樣蒼白。
沒有反思的眼淚只是水。我們是時候梳理反省一下中國的戰爭文藝創作了。要防止濫制更多“抗戰雷劇”般的膚淺之作,除了體制要提供更寬鬆的創作空間,還需要努力發掘我們宣導的主流價值與普適價值之間的思想交集,不斷提升戰爭文學的內在張力和外在傳播力。如果要在更大座標上講述好中國故事,就應該重溫一下福克納獲諾貝爾文學獎時對同行們的諄諄告誡:一位作家的內心裡如果沒有憐憫、自尊、同情這些“古老的真理”,任何小說都只能曇花一現,不會成功。因為“他不是寫愛情而是寫情欲,他寫的失敗是沒有人失去可貴東西的失敗,他寫的勝利是沒有希望或同情的勝利。他不是為遍地白骨而悲傷,所以留不下深刻的痕跡。他寫的不是心靈而是內分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