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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逝世20周年】汪曾祺:海明威比曹雪芹離我更近

“小”才是汪曾祺所擅長的, 以篇幅來說, 他的一生中, 只寫短篇, 從未寫過長篇, 甚至中篇也沒有寫過, 最長的一篇文章是一萬七千字, 而短篇小說《虐貓》講述文革時小孩子虐貓的故事, 不到七百字。 在晚年時回顧自己的創作生涯時, 汪曾祺說, 這是因為他只知道短篇, 不知道長篇小說為何物。

其實, 汪曾祺並不是不知道長篇小說是什麼, 早在1947年, 在《短篇小說的本質》一文中, 他就說過, 長篇小說的“守護神”是因果關係, 長篇的結構編排也很重要。 而問題是, 實際人生從來不會這樣, “人生是散漫的, 不連貫的, 充滿千頭萬緒的”。

不可能像長篇小說一樣由註定的“因果”關係推動, 或者按照情節編排進行, “從來沒有一個人每一秒鐘相當於小說的一段、一句、一字、一標點, 或一空格。 ”確實, 汪曾祺對於長篇小說的評價都不太高, 無論是中國的, 還是外國的, 托爾斯泰的《戰爭與和平》是他在1958年下放勞動時, 才硬著頭皮讀了一遍, 同樣他也不喜歡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沉重陰鬱”。

而短篇小說在汪曾祺眼中就不一樣了, 他認為, 短篇不光是篇幅的短, 更不能寫成長篇小說的大綱。 他對於“短篇”有一個理想化的想像——那是在小說形成之前就已經存在的東西, 好像宋儒所說, “未有此事物, 先有此事物的 ‘天理 ’。 ”所以他的《大淖記事》不能隨意抻長, 也不能縮短。

而更重要的是, 短篇小說的作者不應該端著架子, 要將人物海綿般的縮成一個典型, 或用一個人物代表一個時代, 而應該把讀者當成跟他一樣的人, 認為短篇小說作者, 可以不受拘束地大聲說話, “聲音大、小, 平緩, 帶舞臺動作, 發點脾氣, 罵罵人, 一切隨心所欲, 悉聽尊便”。 甚至短篇小說寫的不像小說都可以, 他喜歡的是契訶夫“鬆散自由、隨便、起止自在的文體”, 而莫泊桑、歐·亨利“耍了一輩子結構, 反而被結構耍了”。

“小”也是題目, 汪曾祺說自己“只寫自己知道的”, 他的小說講的是熟悉地方高郵、昆明、上海、北京、張江口發生的熟悉的事, 寫人物也有的是有原型的, 他的散文談風俗、記食物, 還寫花鳥魚蟲。 不光如此, 他還用“三隻兔子的故事”諷刺那種沒有生活基礎卻隨意編造故事的做法。

三隻兔子住在兔圈裡, 他們說:“咱們寫小說吧?”

兩隻兔子把一隻兔子拖起來扔起來, 像體操技巧表演“扔人”那樣扔起來, 這只兔子向兔圈外面看了一眼, 在空中翻了一個跟頭, 落地了。

他們輪流扔。 三個人都向兔圈外面看了。

他們就寫小說。

小說寫成了, 出版了。

兒子汪朗這樣說父親——“汪曾祺真是一肚子壞水吧。 ”

而光是小的題目, 寫花鳥魚蟲、鹹菜、鴨蛋、必就有悠閒沖淡之意, 汪曾祺自認不是不食人間煙火、不動感情的人, 還很討厭中國的“忍”——認為這是一種庸俗的人生觀。 他說自己的作品比如《陳小手》是很沉痛的, 只是表面看來, 寫得比較平靜, 不那麼慷慨激昂而已。 他就算寫植物,

也會有痛快、驚奇的效果, 並不是全盤平淡, 比如他寫梔子花如何香得痛快到了罵人的程度, “我的家鄉人說是, 碰鼻子香, 梔子花粗粗大大, 又香得撣都撣不開, 於是為文雅人不取, 以為品格不高。 梔子花說, 去你媽的, 我就是要這樣香, 香得痛痛快快, 你們他媽的管得著嗎?”還有形容雲南的茶花大紅大綠生命力旺盛, 用的也是家鄉大俗話, “如果我的同鄉人來看了, 一定會大叫一聲 ‘乖乖隆的咚 ’!” 還曾為故鄉的“狗心臘梅”名字不好聽而鳴不平, “臘梅和狗有什麼關係呢?真是毫無道理!因為它是狗心的, 我們也有不大看得起它。 ”

說到底, “小”, 也是一種自嘲的風格, 汪曾祺曾寫詩說之所以讀了中文、當了作家, 就是因為數學成績不好,

“我事寫作, 原因無它/從小到大, 數學不假/考入大學, 成天泡茶, ”自稱是“坐在家中”的作家, 還將創作過程稱為下蛋 , 令人忍俊不禁, 《受戒》完成以後, 他的創作衝動節節升高, 不管有沒有要文章, 都會不管不顧地寫, “ 我的兒女們看到我坐在沙發裡, 直眉瞪眼, 就知道我在捉摸一篇小說。 到我考慮成熟了, 他們也看得出來, 就彼此相告:快點, 快點, 爸爸有一個蛋要下了, 快給他騰個地方!我的小說大都是這樣寫出來的。 ”

總是說文章不必寫太長, 也不愛讀板著面孔的說教, 所以汪曾祺才會說, “海明威比曹雪芹離我更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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