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戈爾的詩作及思想傳入中國文化界的時間, 要比新文化運動的正式展開早不少:早在1913年, 錢智修便在《東方雜誌》上刊發過介紹泰戈爾思想的文章;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期翻譯發表泰戈爾短詩的時間, 是在1915年。 泰戈爾三次到訪中國一度構成了熱議事件, 一生中許多詩作也都同中國有關。 在詩人李壯看來, 泰戈爾那種人道主義的溫暖情懷、泛神論色彩的浪漫幻想、精緻從容的詩歌語調, 其實同20世紀初大變局時代的中國並不合拍, 倒是在百年之後的今天, 他的那些句子才更容易走進讀者的心靈。
泰戈爾詩歌寫在亂世, 卻帶著世外桃源式的安恬
現代漢語詩歌已走過了一百年。 整個2016年, 詩歌界都在熱鬧地討論著新詩百年的話題, 大家希望能借助這樣一個時間節點, 把現代漢語詩歌的譜系和傳統充分梳理、建立起來。 其實, 在這種自我傳統的建立過程中,
泰戈爾詩歌寫在亂世, 卻帶著世外桃源式的安恬;他接受過現代精英教育, 受到西方讀者的廣泛喜愛, 卻始終執拗保持著古典東方式的神秘嗓音。 這多少有些矛盾, 但魅力也恰在於此。 追根溯源, 這一切同泰戈爾的人生經歷和精神背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泰戈爾出生在印度加爾各答的一個貴族家庭, 1861年出生的他是其父母最小的兒子, 從小充分享受到了家人的關愛和物質生活的優裕。
源於民族苦難的情感, 被泰戈爾上升到整體人性的層面
泰戈爾的一生, 在時間上與印度近現代反抗殖民統治的民族解放運動大致重合。 在最通常的意義上, 他首先是一位愛國詩人。 實現民族情緒和家國之愛的途徑有很多, 泰戈爾的武器是語言。 包括《吉檀迦利》在內的許多著名詩集, 最初都是用孟加拉口語創作, 後來由作者本人譯成英語。 這些詩作, 呈現出一個萬物有靈、天地多情的世界,
泰戈爾用筆所做與其同胞用標語槍炮所做的是同一件事。 與此同時, 許多源於民族苦難的情感, 又能被泰戈爾上升到整體人性的層面, 甚至被賦予某種宗教意味。 這些特徵, 在泰戈爾的代表作之一《飛鳥集》裡有著集中的體現。
在民族情感和抗爭意識之外, 泰戈爾更多的佳作關乎於感恩與冥思。 《飛鳥集》中的這一首似可作為注腳:“神希望我們因為花朵感謝他/而不是因為太陽和土地。 ”陽光和土地出產糧食,這是肉體的所需、家族繁衍的所需、大帝國興衰變化的所需。但這些並不是“神”的本意。泰戈爾真正關心的,是那些無名的花朵,那才是靈魂的寶藏。對人性善惡、生死輪回、存在虛無等永恆命題的關注,構成了泰戈爾詩歌中至為閃亮的部分。他最著名的句子大概是“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一個富有終極關懷的詩人,其內心必定是柔軟的;那個柔軟而深情的泰戈爾,絕不會因時代的變遷而過時:“這寡獨的黃昏,幕著霧與雨,我在我的心的孤寂裡,感覺到它的歎息。”
歷史的吊詭之處在于,泰戈爾的歎息,在當時的中國很難被真正理解。1924年,泰戈爾滿懷著對華夏文明的熱愛來到中國。但當時的中國,正處在一個破舊立新、救亡圖存的時代。“五四”新文化運動的闖將們對泰戈爾有些失望,就連最早翻譯過泰戈爾詩作的陳獨秀也抱怨:“印度詩聖泰戈爾倘沒有豐厚的家產和諾貝爾賞金,又何能天天冥想三小時,只營求心靈生活而不顧物質生活?”一心崇拜泰戈爾的徐志摩有同樣的疑惑:泰戈爾說中國人對生活的愛可以讓我們生活得美好,然而,我們的國家依然備受欺淩,“他鼓勵我們的話差不多是虛設的”。
是啊,山河都已破碎,何處還能放得下泰戈爾那一方深情呢?正如《飛鳥集》的題名所喻,泰戈爾的詩就像一隻只充滿靈性的鳥兒,它們的歌聲中飄揚著理想世界的旋律,但腳下的戰火焦土終究令鳥兒們無從降落。在中國,泰戈爾的聲名煊赫於“五四”,但只有在一個心平氣和的時代,他的飛鳥才能真正降落在自己的桃花源。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恰恰是在今日,人們才更容易走進泰戈爾的靈魂。□李 壯
新媒體編輯:張藝凡
責任編輯:王眾心
”陽光和土地出產糧食,這是肉體的所需、家族繁衍的所需、大帝國興衰變化的所需。但這些並不是“神”的本意。泰戈爾真正關心的,是那些無名的花朵,那才是靈魂的寶藏。對人性善惡、生死輪回、存在虛無等永恆命題的關注,構成了泰戈爾詩歌中至為閃亮的部分。他最著名的句子大概是“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一個富有終極關懷的詩人,其內心必定是柔軟的;那個柔軟而深情的泰戈爾,絕不會因時代的變遷而過時:“這寡獨的黃昏,幕著霧與雨,我在我的心的孤寂裡,感覺到它的歎息。”歷史的吊詭之處在于,泰戈爾的歎息,在當時的中國很難被真正理解。1924年,泰戈爾滿懷著對華夏文明的熱愛來到中國。但當時的中國,正處在一個破舊立新、救亡圖存的時代。“五四”新文化運動的闖將們對泰戈爾有些失望,就連最早翻譯過泰戈爾詩作的陳獨秀也抱怨:“印度詩聖泰戈爾倘沒有豐厚的家產和諾貝爾賞金,又何能天天冥想三小時,只營求心靈生活而不顧物質生活?”一心崇拜泰戈爾的徐志摩有同樣的疑惑:泰戈爾說中國人對生活的愛可以讓我們生活得美好,然而,我們的國家依然備受欺淩,“他鼓勵我們的話差不多是虛設的”。
是啊,山河都已破碎,何處還能放得下泰戈爾那一方深情呢?正如《飛鳥集》的題名所喻,泰戈爾的詩就像一隻只充滿靈性的鳥兒,它們的歌聲中飄揚著理想世界的旋律,但腳下的戰火焦土終究令鳥兒們無從降落。在中國,泰戈爾的聲名煊赫於“五四”,但只有在一個心平氣和的時代,他的飛鳥才能真正降落在自己的桃花源。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說,恰恰是在今日,人們才更容易走進泰戈爾的靈魂。□李 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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