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陶淵明
秋菊有佳色, 裛露掇其英。
泛此忘憂物, 遠我遺世情。
一觴雖獨盡, 杯盡壺自傾。
日入群動息, 歸鳥趨林鳴。
嘯傲東軒下,
譯文
秋菊花盛正鮮豔, 含露潤澤採花英。
菊泡酒中味更美, 避俗之情更深濃。
一揮而盡杯中酒, 再執酒壺注杯中。
日落眾生皆息止, 歸鳥向林歡快鳴。
縱情歡歌東窗下, 姑且逍遙度此生。
注釋
(1)這首詩主要寫賞菊與飲酒, 詩人完全沉醉其中, 忘卻了塵世, 擺脫了憂愁, 逍遙閒適, 自得其樂。
(2)裛(yì意):通“浥”, 沾濕。 掇(duo多):採摘。 英:花。
(3)泛:浮。 意即以菊花泡酒中。 此:指菊花。 忘憂物:指酒。 《文選》卷三十李善注“泛此忘憂物”說:“《毛詩》曰:‘微我無酒, 以邀以遊。 ’毛萇曰:‘非我無酒, 可以忘憂也。 ’潘嶽《秋菊賦》曰:‘泛流英於清醴, 似浮萍之隨波。 ’”遠:這裡作動詞, 使遠。 遺世情:遺棄世俗的情懷, 即隱居。
(4)壺自傾:謂由酒壺中再往杯中注酒。
(5)群動:各類活動的生物。
(6)嘯傲:謂言動自在, 無拘無束。 軒:窗。 得此生:指得到人生之真意, 即悠閒適意的生活。
鑒賞
此詩寫對菊飲酒的悠然自得, 實際蘊藏著深沉的感傷。
秋天是菊花的季節。 在百花早已凋謝的秋日, 惟獨菊花不畏嚴霜, 粲然獨放, 表現出堅貞高潔的品格。 惟其如此, 作者非常愛菊, 詩中屢次寫到, 而且常常把它同松聯繫在一起, 如《和郭主簿》:“芳菊開林耀, 青松冠岩列。 懷此貞秀姿, 卓為霜下傑。 ”《歸去來辭》:“三徑就荒, 松菊猶存。 ”此詩首句“秋菊有佳色”, 亦是對菊的傾心讚美。 “有佳色”三字極樸素, “佳”字還暗點出眾芳凋零, 惟菊有傲霜之色, 如果換成其他穠麗字眼, 比如“麗”、“粲”、“絢”之類, 反倒惡俗不堪。 前人稱此句“洗盡古今塵俗氣”(宋李公煥《箋注陶淵明集》引艮齋語),
秋菊佳色, 助人酒興, 作者不覺一杯接著一杯, 獨自飲起酒來。 《詩經·邶風·柏舟》“微我無酒, 以遨以游”, 毛《傳》:“非我無酒可以遨遊忘憂也。 ”又曹操《短歌行》:“何以解憂, 惟有杜康。 ”(相傳杜康是開始造酒的人, 這裡用作酒的代稱。 )如果心中無憂, 就不會想到“忘憂”,
後面六句具體敘寫飲酒的樂趣和感想, 描繪出一個寧靜美好的境界, 是對“遺世情”的形象寫照。 這裡寫的是獨醉。 他既沒有孔融“坐上客常滿, 尊中酒不空”(《後漢書·鄭孔荀列傳》載孔融語)那樣的豪華氣派, 也不像竹林名士那樣“縱酒昏酣”, 而是一個人對菊自酌。 獨飲本來容易使人感到寂寞, 但五、六兩句各著一“雖”字、“自”字,
再下二句, “日入群動息”是總論, “歸鳥趨林鳴”是於群動中特取一物以證之;也可以說, 因見歸鳥趨林, 所以悟出日入之時正是群動止息之際。 “趨”是動態, “鳴”是聲音, 但惟有在特別空曠靜寂的環境中, 才能更加顯出飛鳥趨林, 更加清晰地聽到鳥兒的聲音, 這是以動寫靜、以聲寫寂的表現手法。 而環境的寧靜優美, 又襯托出作者的閒適心情。這二句是寫景,同時也是淵明此時志趣的寄託。淵明詩中寫到鳥的很多,尤其歸隱以後,常常借歸鳥寓意。除此詩外,他如“翼翼歸鳥,相林徘徊。豈思天路,欣及歸棲”(《歸鳥》),“翼翼歸鳥,戢羽寒條。……矰繳奚施,已卷(倦)安勞”(《歸鳥》),“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歸園田居》),還有“雲無心而出蚰,鳥倦飛而知還”(《歸去來辭》),“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飲酒·結廬在人境》),“眾鳥欣有托,吾亦愛吾廬”(《讀山海經》),等等。這些詩中的歸鳥,都是作者的藝術化身。趨林之鳥本來是無意中所見,但它卻喚起了作者的感慨深思:“群動”皆有止息之時,飛鳥日落猶知還巢,人生何獨不然?鳥兒始飛終歸的過程,正好像是作者由出仕到歸隱的生活歷程。這裡既是興,也是比,又是即目寫景,三者渾然一體,使人不覺,表現手法非常高妙。
末尾寫所以歸隱之故,表達了隱居終身的決心。“嘯”是撮口發出長而清越的聲音,是古人抒發感情的一種方式。“嘯傲”謂歌詠自得,無拘無束。《飲酒》第五首《飲酒·結廬在人境》有“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知東軒即在此東籬內,東籬之下種有菊花。對菊飲酒,嘯歌采菊,自是人生之至樂。“得此生”是說不為外物所役使,按著自己的心意自由地生活,也就是蘇東坡所說的“靖節以無事自適為得此生,則凡役於物者,非失此生耶?”(《東坡題跋·題淵明詩》)“得此生”和“失此生”實指歸隱和做官。嘯傲東軒,是隱居悠閒之樂的形象描繪,它是讚美,是慶倖,也是意願。然而,“聊複”(姑且算是)一詞,又給這一切罩上了一層無可奈何的色彩,它上承“忘憂”、“遺世”,仍然表現出壯志難酬的憾恨,並非一味悠然陶然。
又襯托出作者的閒適心情。這二句是寫景,同時也是淵明此時志趣的寄託。淵明詩中寫到鳥的很多,尤其歸隱以後,常常借歸鳥寓意。除此詩外,他如“翼翼歸鳥,相林徘徊。豈思天路,欣及歸棲”(《歸鳥》),“翼翼歸鳥,戢羽寒條。……矰繳奚施,已卷(倦)安勞”(《歸鳥》),“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歸園田居》),還有“雲無心而出蚰,鳥倦飛而知還”(《歸去來辭》),“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飲酒·結廬在人境》),“眾鳥欣有托,吾亦愛吾廬”(《讀山海經》),等等。這些詩中的歸鳥,都是作者的藝術化身。趨林之鳥本來是無意中所見,但它卻喚起了作者的感慨深思:“群動”皆有止息之時,飛鳥日落猶知還巢,人生何獨不然?鳥兒始飛終歸的過程,正好像是作者由出仕到歸隱的生活歷程。這裡既是興,也是比,又是即目寫景,三者渾然一體,使人不覺,表現手法非常高妙。末尾寫所以歸隱之故,表達了隱居終身的決心。“嘯”是撮口發出長而清越的聲音,是古人抒發感情的一種方式。“嘯傲”謂歌詠自得,無拘無束。《飲酒》第五首《飲酒·結廬在人境》有“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知東軒即在此東籬內,東籬之下種有菊花。對菊飲酒,嘯歌采菊,自是人生之至樂。“得此生”是說不為外物所役使,按著自己的心意自由地生活,也就是蘇東坡所說的“靖節以無事自適為得此生,則凡役於物者,非失此生耶?”(《東坡題跋·題淵明詩》)“得此生”和“失此生”實指歸隱和做官。嘯傲東軒,是隱居悠閒之樂的形象描繪,它是讚美,是慶倖,也是意願。然而,“聊複”(姑且算是)一詞,又給這一切罩上了一層無可奈何的色彩,它上承“忘憂”、“遺世”,仍然表現出壯志難酬的憾恨,並非一味悠然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