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科報 學人追憶
一事難忘——憶馮其庸先生
上海 蕭鳳芝
◤2017年1月22日(農曆臘月二十五), 著名紅學家馮其庸先生以94歲高齡仙逝, 他的一生可謂風景壯闊,
正如他的學生深情追懷:“馮其庸先生除以《紅樓夢》研究著稱於世外, 他還涉獵歷史、國學、文學藝術、考古、文物鑒定收藏等諸多領域”, “馮其庸先生除是一位著名紅學家以外, 更是一位詩人、一位畫家、一位書法家、一位非常優秀的攝影家、戲曲評論家”。
筆者與馮其庸先生高山小草, 關於紅學與《紅樓夢》, 曾經產生一次交集, 這次交集貫穿前後十幾年, 並因此使筆者對馮先生治學風格與待人接物, 逐漸有了更多的認識。
紅樓夢 “十月一”
高中以前, 我在河北家裡讀的是啟功先生校注的《紅樓夢》。 那是我父親的書, 雖然反復讀, 讀到能大段大段背誦, 其實讀在字面, 讀得簡單, 一句一字都信任, 沒有一點懷疑。
《紅樓夢》 馮其庸校注1982年 人民文學出版社
及至大學畢業, 我才買來了屬於自己的一套三本《紅樓夢》,
再後來, 隨著逐漸介入紅學領域的一些命題, 我熟悉的《紅樓夢》早期本子就多了, 慢慢就全了, 各本文字就能有所區別了。
這個時候我在馮先生主持校注的《紅樓夢》校注本上, 且讀且思看出來了一個問題:關於“十月一”, 庚辰本抄本原來手寫是“十月一”應是出自作者曹雪芹筆底, 但是在校注本上, 校注組改作了“十月初一”,
那時我還沒有涉足紅學界, 不知道敬畏, 於是發好奇心提筆給馮先生寫了封信, 闡述“十月一”本不錯, 是北方一個節日的特殊稱謂, 並講到了“十月一”與其他本子的“十月初一”怎麼關合。 此信寫過去就過去了, 並沒指望採納與不採納, 直到現在我也完全回想不起來是哪一年寫過此信的。
到了2007年, 出乎意料, 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校注本第三版《紅樓夢》時, 馮先生把我給他寫信談“十月一”這件事,
2012年, 馮先生和夫人在任曉輝先生陪同下來上海, 我和崔川榮先生曾經去他們下榻的天平賓館看望, 在我是第一次見到他們三位。 馮先生與我們談話時,腿上搭條藍色格子的毛毯,話語間提起來了“十月一”,並詳述當年他收到我信時的謹慎態度,處理情況。他的敘述娓娓道來,大師的悅納,我聽得多有喜幸。
2015年,借在北京開會休息的機會,任曉輝先生安排,我得以到通州張家灣芳草園馮先生家禮節拜望。馮先生的家陳設豐富,上下和諧,夫人應客,女兒待茶,許多的瓶盞,廳堂幾案,“瓜飯樓”掛匾。此時的馮先生身體狀況已大不如前,老人家需半仰半靠在二樓臥室斜45度的特製沙發上,腿上依然蓋著那條藍色的格子毛毯。讓人一見不免生悲憫之心,風燭殘年之慨,我忙近前俯身跟馮先生握手,溫厚慈憐的感覺悠然而來。此一次會面,馮先生再一次諄諄談起來關於“十月一”,我安安靜靜聽著,令我驚訝的是幾乎和上海天平賓館談話不錯一字一個標點。
我欠馮先生一個禮數
通州會面之後我再未見過馮先生,聽聞馮先生幾次因病住院,多是托北京師友轉致問候。2017年元旦剛剛過去,北京傳來馮先生仙逝的消息——大師遠行了。
商務印書館適時隆重推出《風雨平生——馮其庸口述自傳》,並以《紅樓隨談》精彩書摘的形式發佈新聞頭條,向社會推送。這個頭條因為是馮先生生前敘述,極具影響力,幾天來不斷有師友發資訊告訴,說頭條內容提到我了,提到了“十月一”。
近日當我拿到厚重的《風雨平生——馮其庸口述自傳》這本書時,讀到了比2007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紅樓夢》校注本第三版序言更為詳細的關於“十月一”一改又返的敘述。
馮先生在他的口述自傳裡修正了以前的敘述:“上海有一個讀者給我寫了封信”,“我一看到這封信,就覺得太重要了。這個讀者叫蕭鳳芝,前幾個月來看過我一次,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她”。馮先生把“他”修正為“她”,“河北”修改為“上海”。大師的嚴肅與厚意,雖是遺著,綿綿話意仿佛如生。我心底的滋味,已不是榮幸與喜幸,找不到合適詞彙描述。
馮先生追悼會安排在2017年春節過後不久舉行,國家領導人敬送花圈並親往祭奠,喪儀規格倍極哀榮。我沒能親去北京參加追悼會送馮先生遠行,我欠馮先生一個禮數。
(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原文請見社科報總1550期,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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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先生與我們談話時,腿上搭條藍色格子的毛毯,話語間提起來了“十月一”,並詳述當年他收到我信時的謹慎態度,處理情況。他的敘述娓娓道來,大師的悅納,我聽得多有喜幸。2015年,借在北京開會休息的機會,任曉輝先生安排,我得以到通州張家灣芳草園馮先生家禮節拜望。馮先生的家陳設豐富,上下和諧,夫人應客,女兒待茶,許多的瓶盞,廳堂幾案,“瓜飯樓”掛匾。此時的馮先生身體狀況已大不如前,老人家需半仰半靠在二樓臥室斜45度的特製沙發上,腿上依然蓋著那條藍色的格子毛毯。讓人一見不免生悲憫之心,風燭殘年之慨,我忙近前俯身跟馮先生握手,溫厚慈憐的感覺悠然而來。此一次會面,馮先生再一次諄諄談起來關於“十月一”,我安安靜靜聽著,令我驚訝的是幾乎和上海天平賓館談話不錯一字一個標點。
我欠馮先生一個禮數
通州會面之後我再未見過馮先生,聽聞馮先生幾次因病住院,多是托北京師友轉致問候。2017年元旦剛剛過去,北京傳來馮先生仙逝的消息——大師遠行了。
商務印書館適時隆重推出《風雨平生——馮其庸口述自傳》,並以《紅樓隨談》精彩書摘的形式發佈新聞頭條,向社會推送。這個頭條因為是馮先生生前敘述,極具影響力,幾天來不斷有師友發資訊告訴,說頭條內容提到我了,提到了“十月一”。
近日當我拿到厚重的《風雨平生——馮其庸口述自傳》這本書時,讀到了比2007年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紅樓夢》校注本第三版序言更為詳細的關於“十月一”一改又返的敘述。
馮先生在他的口述自傳裡修正了以前的敘述:“上海有一個讀者給我寫了封信”,“我一看到這封信,就覺得太重要了。這個讀者叫蕭鳳芝,前幾個月來看過我一次,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她”。馮先生把“他”修正為“她”,“河北”修改為“上海”。大師的嚴肅與厚意,雖是遺著,綿綿話意仿佛如生。我心底的滋味,已不是榮幸與喜幸,找不到合適詞彙描述。
馮先生追悼會安排在2017年春節過後不久舉行,國家領導人敬送花圈並親往祭奠,喪儀規格倍極哀榮。我沒能親去北京參加追悼會送馮先生遠行,我欠馮先生一個禮數。
(本文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原文請見社科報總1550期,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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