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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井能抬的話,早叫羊搶跑了

選自《獵原》雪漠 著

猛子想起“螞蟻圍倒太行山”的俗語, 這陣勢, 真有那味兒了。 若是井能抬的話, 早叫羊搶跑了。 豁子已給羊擠到井邊。 駱駝被圍在更遠處。 豁子不敢打水。 因為水一嘩啦, 那渴極的羊會瘋的。

“趕開!趕開!今個不放水。 ”豁子聲嘶力竭地叫。

“真放不得了。 一放, 怕出事。 ”炭毛子喘吁吁道。

一隻羊已跳上井臺, 又上來一隻。 很快, 井臺上站滿了羊。 豁子扔下纖繩, 手扳井臺, 以防被羊擠下井去。

撲通。 一隻羊掉下井了。

撲通。 又一隻。

撲通一陣後, 就再也沒有了聲響, 顯是井中的水並不多。

諞子們邊狂叫, 邊瘋魔似的掄鞭子。

一團團羊毛在空中飛舞, 卻遏制不住前湧的羊群。 看那樣子, 井填不滿, 湧動也停不了。 一個年輕牧人哇哇大哭了。 “我日你們的媽。 ”他邊叫邊罵。

誰都看出這災難了。 幾條鞭子啪啪著, 鞭影如網, 密密交織。 但羊們也被大勢裹挾, 身不由己了。 女人驚乍乍的厲叫隱隱傳來。

啪!一聲爆響。 羊群驚了似的一凝。 猛子聽出, 那是槍聲, 很脆, 是快槍聲。 砂槍是沉悶的。

又是兩聲。

羊群開始後退。 牧人的鞭子這才起作用了, 羊團被漸漸撕開。

炭毛子叫:“諞子, 你先趕了走。 ”

諞子叫:“井裡有我的一隻。 ”

“滾!”炭毛子發怒了, “你先走。 死的, 老子給你背去。 ”

“羔!羔!”諞子邊吆喝, 邊揚鞭子。 一隻只羊, 被慢慢分離出來, 向諞子聚攏來。 諞子快快地點一遍, “差五隻哩。 我差五隻哩。

炭毛子叫:“你先趕到那邊的窪裡。 ”

“我的, 毛上染了紅胭脂。 ”

“知道, 知道。 ”

諞子趕羊去了。

也照樣, 又分走兩群。 那些羊, 各群有各群的記號:有的染紅, 有的染藍, 有的染黑, 即使亂了, 也好找。

這時, 人們才松了口氣, 才尋那槍聲的來源。 不用說, 是鷂子放的槍。 此刻, 他還把那幾個黃燦燦的銅彈殼一拋一接地舞弄呢。 女人下了沙石堆, 向鷂子要了彈殼, 好奇地瞅。 叫猛子吃驚的是, 他用的竟是半自動步槍。 用它打獵, 準頭高, 射程遠, 又能連發。 只要槍法好, 落入眼的獵物, 難有逃出手的。

“鷂子, 沒你的話, 今日個, 井都叫羊填了。 ”豁子邊擦頭上的汗, 邊說。

“咋謝呢?”鷂子微微笑道。

炭毛子說:“等會兒, 打撈上來, 給你個羔子。 ”

“又能吃黃燜羊肉了。 ”鷂子微微笑了。

這井, 跟村裡打的不一樣。 村裡是新式打法:用機器鑽頭, 一下下沖, 沖個幾十丈深的窟窿, 下上水泥圈, 就成井了。 但這種打法, 有個前提:地層得硬, 不然, 打到半截, 轟, 井塌了, 鑽頭也埋了。 豬肚井這兒, 地軟, 多沙, 鑽頭沖井法根本不成。 只能先制些水泥圈, 挖一截, 放個圈。 人在井底裡挖, 圈在上面放。 井口安個軲轆, 放個纖繩, 一頭連駱駝, 一頭系筐。 人吆駱駝, 繩撈筐子, 運出泥土, 下個幾十米, 就成井了。 這井的好處是, 水不汪了, 就下到井底, 再挖幾米, 安了圈。 圈上有些鋼筋做的梯, 上下倒方便。

豁子朝下望去, 見那羊, 已填了不少, 有的還在驚駭地叫, 就用繩拴了桶, 擱軲轆上, 叫那炭毛子, 來去地吆駱駝。 自己下了井, 揪起羊, 扔桶中。 本該提水的桶,

卻提出一隻只咩咩驚叫的羊來。

提出了二十幾隻活的, 後面的, 身子就濕淋淋的, 早沒氣了。 上一隻死羊, 牧人的臉便陰沉一分, 隨駱駝一次次的往來, 井口已白白一堆了。 等豁子撈完最後一隻上來, 一數, 也是二十幾隻。 這些羊, 倒是滿了願死的, 肚子脹得老高, 自然飲足了水。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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