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清茶， 一根紙煙
每次回家陪著父親就這樣交流著心中的空虛
透過門前那片樹林看著田裡的莊稼
縷縷煙霧後父親那張蒼老發黑的臉
這個時候每句話都是多餘的
只要給他遞根煙， 不需要任何孝心
每次兩個男人的身軀這麼面對面
我習慣性會思考父親這貧瘠的一生
就像他無數次思考莊稼的人生一樣
老黑生了個白白的兒子
打小就聽村裡人這麼說
他黑的真不像我的父親
就像我白的不像他的兒子
這是不是他一生最偉大的事情我不敢說
稻田裡， 牛背著犁， 犁牽著父親
他從來不知道這畫面多麼充滿詩意
更不知道黝黑的臂膀在空曠的田野多麼有魅力
就這樣陪著老牛拖泥帶水
和稻穀麥子一起日曬雨淋
那冒著煙的黑可以讓陽光後退
也可讓強烈的紫外線感到虛偽
那黑裡有一股太陽炙烤後的濃濃糊味
一直以為他特別喜歡腳下那片土地
也以為那些莊稼都像我們離不開他
後來發現我的理解非常膚淺
父親深深知道這黑裡融進了多少歲月
塗上了幾代人起早摸黑的汗水
似乎堅信終有一天
他會黑出點名堂來
這黑裡躺著我稚嫩豐富的童年
也照亮了我多少個黎明黑夜
他用黑給我鋪了一條走出去的大路
那黑裡全是泥巴的味道
我有時會想
是什麼樣的力量流入了他的身體
他會黑的如此深沉
那黑裡沒有一丁點的知識
他卻幹了許多有文化的事情
那黑裡沒有一點美感
他為何時常以黑為榮
如此白白的我做了一回老黑的兒子
他到底遺傳了什麼給我
我的白裡流淌著他多少黑的血液
父親的黑
黑成了村裡的一座豐碑
父親黑的很濃重
我使勁將詞語擠出汁液
也無法調淡那黑的味道
父親黑的很亮
一直以為我的白很好
越來越羡慕他那發亮的黑
那黑已深入骨髓
即便我如此蒼白的文字
也絲毫改變不了父親
那讓我看著會流淚的膚色
作者：劉文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