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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錢鐘書著作紮記——“捧殺”亦可以殺:西人解東方權術之妙

錢鐘書先生與魯迅先生在思想上頗多暗合之處, 我已經提到過。 現在再增添一個例子, 那就是“捧殺”。 “捧殺”之術我最早得之於魯迅, 但是看網上資料卻是起源更早, 雲:蔡元培先生有句名言:“殺君馬者道旁兒。 ”此典故出自漢代應劭的《風俗通義》, 原文如下:“長吏馬肥, 觀者快之, 乘者喜其言, 馳驅不已, 至於死。 ”大意是說, 有位官員養的馬肥壯, 路人看到馬奔跑得快大加讚美, 騎馬的人聽了這些話很是洋洋得意, 於是不停鞭策讓馬奔跑不已, 最終馬被累死了。 故蔡先生認為:殺你馬的人就是在旁邊那些給你馬鼓掌的人。

魯迅先生在他的文章《罵殺與捧殺》的解釋是

現在有些不滿於文學批評的, 總說近幾年的所謂批評, 不外乎捧與罵。 其實所謂捧與罵者, 不過是將稱讚與攻擊, 換了兩個不好看的字眼。 指英雄為英雄, 說娼婦是娼婦, 表面上雖像捧與罵, 實則說得剛剛合式, 不能責備批評家的。 批評家的錯處, 是在亂罵與亂捧, 例如說英雄是娼婦, 舉娼婦為英雄。  批評的失了威力, 由於“亂”, 甚而至於“亂”到和事實相反, 這底細一被大家看出, 那效果有時也就相反了。 所以現在被罵殺的少, 被捧殺的卻多。

魯迅雖然注意到了這個殺人於無形的辦法, 但是解釋依然不清楚。 他只是描述了結果, 內在的奧妙似乎還沒有說透。 相反, 錢鐘書先生的如下《周易正義-論易之三名》的筆記就說的很妙:

黑格爾說“奧伏赫變”, 亦引拉丁文中西塞羅趣語(Witz)佐之。 按西塞羅用一字(tollendum), 兼“抬舉”與“遺棄”二意, 同時合訓, 即所謂明升暗降, 如吾國言“架空”、“高閣”或西語“一腳踢上樓”、“一筋斗栽上樓”(to kick upstairs, die Treppe hinauffallen)

簡言之, 所謂捧你, 就是為了讓你遠離, 比如遠離權力或者某種利益。 既然造成了隔離, 那麼權力、利益、真相等等就與你無關了。

“殺吾馬者道旁兒”一句, 不過是讓那個人遠離了自己馬的真實境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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