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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彬:水從天上來——瀏陽河洪水記

七月一日下午上漲到伯伯家門口的洪水。 離我家還有不到兩米。 地點:湖南瀏陽鎮頭鎮澗口村瀏陽河邊。

瀏陽河洪水記

作者:嚴彬

他說, 看呀, 彬伢子, 家裡漲水了。

我在視頻裡看見渾黃的水已經鋪滿了田裡的樹, 樟樹, 欒樹, 紅桎木, 紅花木蘭, 大葉樟, 還有一些是不叫不出名字的樹, 我家的和鄰居伯伯家的, 都盡數淹到了水裡。 從我爸語音裡也聽不出什麼傷感, 他只說漲水了。

其實我也習慣了。

看著那十秒鐘的洪水, 那是一種十分熟悉的場景, 甚至可以說是一種鄉愁。

大概是由於人工治理得當, 自從我上了大學,

我爺爺死後, 似乎就再也沒有漲過大洪水。 瀏陽河年年平靜, 關於洪水的記憶主要是在中學時期, 與木船、衝鋒舟、速食麵和相約看水的鄰居們有關的。 我依稀記得, 還有不知從哪裡來的外地人, 也坐了船到來, 在我們平時走路的地方靠岸, 和我們一起看了渾濁的洪水。

澗口是一個村, 屬於瀏陽河邊上典型的南方地形, 數百戶人家, 曾有一所小學, 後來與別校合併, 小學成了敬老院。 一坦平洋的水, 現在又重新回到村裡。 倒掉的大樹, 淹死的豬, 有時還有不幸淹死的人, 它們都在幾公里見方的水面上流過, 從瀏陽河某處出來, 又在下游的某處重新匯入瀏陽河。 我見過無數場洪水在漲水過後停息數日不退, 維持在一定的高度,

水失去方向, 浮木、死掉的豬、雞和人也失去方向, 在泥水裡漫無目的飄蕩著。 那場景我至今沒有在任何小說裡見過, 仿佛它們過於日常, 或者從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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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道一處視頻, 一堆人在一條盤山公路的東邊, 撐著傘站著, 有人指揮一輛大客車經過一段已經塌方的山上公路……車一點點往東開, 雨還在下, 開過去大概半分鐘的樣子, 車突然傾斜, 一點點的, 又過了幾秒鐘, 就滑到山下樹叢中, 不見蹤影了。

人們還繼續撐傘站在雨裡, 有人說話, 有女人的叫聲。

我看見一處結構熟悉的房子被渾濁的大水沖過, 從廚房進, 從大門出, 這回水極大極快,

一個男人用和我一模一樣的方言在視頻裡喊:這是我家!這是我家!請求支援!請救支援!……

水繼續在十秒鐘的視頻裡沖過, 沒有一絲停歇。

我看見有人撐傘在視頻裡捉馬路上的魚, 有說有笑, 有人歎氣。

……這是最熟悉的。

同學群視頻, 村中不知哪家已經沖進家裡的洪水(視頻截圖)

同學們在“煙山回憶錄”不斷說著話, 發視頻, 外地的叮囑在家的要注意安全, “晚上最好住到鎮上去”, 本地主要負責發視頻和音訊, 隨時更新著分不清深淺的水情。 我也有些擔心, 我感到羞愧, 在群裡說, “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一號中午, 弟弟還在外地做事, 接到爸爸電話, 說起洪水, 覺得事小。

下午三四點的樣子, 等他回到鎮上, 發現水已經將路完全阻斷, 連從鎮上到村裡的衝鋒舟也見不到了。

到了傍晚, 弟弟終於從鎮上坐衝鋒舟回到家, 和爸爸在一起, 一起給我發洪水的視頻了。

北京又悶又熱, 正是桑拿天, 氣溫持續三十六度以上。 我在北京的街上走, 想起所謂旱澇不保收, 農民的生活也還是這樣。

到了二號深夜,

群裡又改回聊起了熟悉餓自製零食和捕魚, 弟弟也不發視頻了。 他們大概都睡了。 我接著六月三十日, 又看了一集《教父》。 北京天氣極熱, 空氣中沒有一絲水汽。

2017/7/2/

嚴彬, 1981年生於湖南瀏陽。 出版詩集《我不因擁有玫瑰而感到抱歉》《國王的湖》《獻給好人的鳴奏曲》。 作品發表于《人民文學》《詩刊》《花城》《十月》《漢詩》《芳草》《青春》等。 參加《人民文學》第四屆 “新浪潮詩會”、《詩刊》社第32屆青春詩會。 2008年創辦鳳凰讀書並任主編至今。 歷任國家圖書館“文津圖書獎”評委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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