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人, 字典上的解釋是“怪人, 不尋常的人, 有異才的人”。
新近聽說“頂樓的馬戲團”要重組, 說在某酒商的推磨之下, 樂隊答應合唱一首歌。
我也就是聽說, 在另一張下午茶的餐臺上不負責任地接力, 散播謠言。 寧願它是一則謠言。 許先生聽了, 默然, 問我:“伊還辣做民謠???”
笑話。 幹嗎問我!許先生和陸晨是鐵兄弟, 他結婚的辰光, 陸晨帶了梅二, 梅二抱著吉他, 合唱了一首《上海童年》。 在滬上的頂級酒店, 吃酒席的看不懂了, 像陳升的跨年演唱會, 輪到左小祖咒獻唱, 又不方便跑廁所。 上海閒話講, 碰著赤佬了。 一年後,
▲大學時期的陸晨和梅二
由此想起陸晨, 浮現出那張賊兮兮的臉, 還有第一次相見的光景。 印象中的昏暗, 在茂名北路的一家酒吧, 在酒吧的小閣樓, 一個莫名主題的電音派對, 打碟的是B6。 其實我和許先生也是初次會面, 本世紀初, 搖滾論壇的網友流行在演出現場或者淘碟聖地見見光, 登場之時, 名號(ID)之驚悚, 讓人想起古龍的小說。
他說這是陸晨。
“哦, 真搖滾, ”我戇噱噱地探出右手, “儂好。 ”
當時, 被人用真名介紹是一種派頭, 象徵身份。 也有例外。 介紹B6的時候, 沒人會說:“這是樓南立。 ”
▲陸晨在頂樓的馬戲團時期的現場演出照片
陸晨不擺譜, 卻也很難相處。
上海樂壇的另一傳奇——噪音皇帝操俊軍的名言是:“我討厭搖滾圈, 素質太低。 ”陸晨出道不久就玩“後搖滾”, 擺脫了搖滾樂的窠臼。 他不碰骨肉皮, 他的身體卻不是什麼秘密。
▲頂樓的馬戲團首張EP專輯封面
太難忘了。 觀眾漸漸稀疏, 一部分人開始退場。 我在酒吧門口差點撞到匆匆離去的孫孟晉老師。 “孫老師, 勿看啦?”我們幾個小朋友賊喊捉賊。 “聽勿下去, 陸晨瘋脫了。 ”他搖頭道, 很快消失在新天地那繁華而逼仄的建築裡。 多年以後, 我開始反思孫老師的那句“陸晨瘋脫了”。
▲《陸晨》被收錄在頂馬的專輯《最低級的小市民趣味》裡
那麼, 陸晨為何老了?
用比較文學的手法去聆聽陸晨在樂隊解散之後發表的個人專輯《阿烏亂彈情》, 對於樂隊的解散, 陸晨當時的心境, 會有一些懸揣。 這張無比悲傷、故作瀟灑的專輯似乎存在一個對稱的結構, 圓心是第五首《我一家頭走辣盲道浪》(我一個人走在盲道上), 充滿了滑稽與荒誕, 本質是孤獨。 第一首《性奴》和第九首收尾的《吉他、吉她、吉它》構成呼應, 都在討論破碎的家庭。 另一對是第二首《像一隻陀螺》和第八首《清酒》。
都可以!反正這是陸晨的心語, 配樂簡單得寂寥, 一把吉他, 偶爾口琴。 他要談談情感問題, 嚴肅地、戲謔地、混亂地。
寧願它是一則謠言。
我要放棄感傷的話題, 說一些快樂的事情。 我能想到的最快樂的事情就是給陸晨送雜誌。 2008年, 我所在的《TimeOut上海》做過一期“城市英雄”的專題, 沒有毛阿敏, 卻有陸晨。 他和姚明、劉翔、金星、徐崢同一鏡框。 那個夏天, 我記得他騎著自行車把幾本雜誌捲進挎包的畫面。 他笑著說:“我要帶給阿拉老頭子去看,
此後他們果真紅了, 當然和雜誌無關。 他們的專輯音樂性越來越弱, 現場表演越來越像失傳的上海滑稽戲。 樂迷愛他們, 好些人穿著統一的“馬桶”T恤, 仿佛藍魔支持申花隊, “頂馬”的演出無比火爆。
從那時起, 我就很少去看他們的現場了。 但是我還是時常能見到陸晨, 主要是在逸夫舞臺、蘭心大戲院, 把我們聯繫到一起的是昆曲。 在2012年之前, 陸晨簡直是一隻大“昆蟲”(昆曲粉絲的昵稱)。 上海昆劇團的大小演出他從不缺席, 甚至連北方昆曲劇院這種水準的, 偶爾來滬公演他都不肯錯過。 我一直搞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喜歡昆曲。 我問過他。 沒有答案, 只有微笑。 他管我身邊的比他歲數小的人叫“阿姐”。 我當年並不真心愛慕昆曲,我只是愛慕佳人,陪她一道看了好幾年的雅部正音,幾乎每個看戲的晚上都能撞見陸晨。他總是買最便宜的票子,驗票之後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臨近開場,騰騰騰沖到最前面的空座,也沒有人阻止他。
當年的陸晨是多麼愛笑啊。我很懷念當年的他,還有當年的昆曲演出。
我當年並不真心愛慕昆曲,我只是愛慕佳人,陪她一道看了好幾年的雅部正音,幾乎每個看戲的晚上都能撞見陸晨。他總是買最便宜的票子,驗票之後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臨近開場,騰騰騰沖到最前面的空座,也沒有人阻止他。當年的陸晨是多麼愛笑啊。我很懷念當年的他,還有當年的昆曲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