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幾裡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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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跑
慕楠又從後院翻牆逃跑了， 這已經不知是這個月的第幾次， 慕老爺生生把自家院牆加高了一倍有餘，
就在慕老爺吹鬍子瞪眼的時候， 慕楠正優哉遊哉地搖著摺扇瀟灑地走在大街上。
若是不認識慕楠的人見著了， 定會感歎一聲， 這是哪家的翩翩俏公子， 怎地生得如此出塵絕世！但若是認識她的人見著了， 便知道這慕家小姐又頂著一身男子的裝束出來招搖撞騙了。
慕楠是慕家唯一的小姐， 可真真是讓她爹操碎了心， 慕楠已經過了雙十年華， 在別人家女兒都已經相夫教子舉案齊眉的時候， 慕楠依舊孑然一身， 待字閨中， 這如何能讓慕老爺不憂心。
眼看自家黃花大閨女就快熬成老黃花了，
這可讓媒婆們都陷入了兩難， 既放不下慕家的重金， 又不想接手慕楠婚事這一個爛攤子。
慕楠並非是因為長相略含蓄而無人問津， 相反慕楠的眉眼生得十分俊俏， 但就是俊俏過了頭， 倒讓她不像是嬌柔的小女子， 更像卓世的俏公子。 臨安城裡的人常私下感歎， 若是這慕家小姐是位男子， 必然是能引無數女子傾心的風流公子， 只是奈何慕楠是女兒身， 便不可避免地被臨安的男子們納入不可褻瀆的黑名單， 畢竟誰願意娶一位生得比自個兒還俊朗的妻子回家， 這不是明擺著讓自己淪為笑柄。
雖說為慕楠找一個夫家難度極大， 但重金之下誕生的勇者卻也不少， 於是一個一個的公子被媒婆們請進了慕家， 看得慕老爺臉都快笑抽了。
一開始慕楠覺得她爹一把老骨頭了還為了她折騰還挺讓她過意不去的， 於是都儘量順著她爹的意思與那些公子們見上一面。
但自從嬌弱的書生張公子與陳公子被她滿院的刀槍棍棒嚇破了膽， 擅武的李公子和黃公子被她一記快劍削落了髮髻以後， 她爹火了， 她也膩了。
今日她從管家那兒旁敲側擊地打聽出來， 不知是哪位媒婆本事通了天， 竟說服了葉家公子葉淩遞上了拜貼。
這可怎麼得了， 她在心虛的同時忙搬了前幾日特意訂做的大型竹梯開始翻牆。
聽說這些年葉淩閉門不出勤練武藝， 已經小有所成了， 他此番前來拜訪定懷揣著什麼不可告人的惡毒心思， 沖他們兩個多年夙怨這一層關係在， 葉淩估摸著都不會讓她過得很舒坦。
她爹不知道她和葉淩的過節， 還歡歡喜喜地侯著， 殊不知她若是落到葉淩手上， 便只能祈求能死得好看些了……
出門不利
不得不說慕楠一副俊朗的好皮囊還是有些作用的， 就比如她總能騙得一群純潔的公子小姐們替她付酒錢飯錢。
這不她正愁著是不是找小二哥賒賒帳的時候， 便有一名公子招呼她一起喝酒了。
這名公子她是認得的， 是臨安城另一個大戶人家高家家裡的， 她摸摸乾癟癟的錢袋， 假意推辭了一下， 便應了高公子的邀請，
通過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談， 慕楠得知這位高公子也是因為被他爹催著成家而逃出來的， 這個事情讓慕楠唏噓不已甚是激動， 頗有幾分逢著知己之感。
這高公子生得木訥， 不懂得如何討女子歡心， 早年不知遭了多少姑娘嫌棄， 才導致孤身至今。
慕楠看著高公子愁苦的模樣， 深覺自個兒今日就是沖著這頓飯錢都不能坐視不管， 於是她沖高公子擠了擠眼， 搖著摺扇就去示範如何勾搭姑娘了。
慕楠生得眼尖， 一眼便相中了坐在窗邊品茶的白衣姑娘， 她清了清嗓子沖那姑娘拱了拱手。
“這位姑娘， 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請姑娘喝一杯酒？”
這女子只是看著她， 臉上還帶著意味深長的笑容，看得慕楠的小心肝都顫了兩番。
“這位姑娘，可是在下唐突了姑娘？”
“這位姑娘……”
“我不是姑娘。”
慕楠聽到這渾厚的嗓音，傻眼了，她急忙上上下下把眼前這人打量了一番，似乎是比一般女子高出許多，先前她以為這姑娘是扮了男子的裝束，現在看來這可是一位真真切切的公子啊……
她尷尬地笑笑：“公子可真是生得……生得十分清麗啊……”
慕楠想了想，向來男子都是十分忌諱旁人將自己認作女子的，也不知這是哪家的公子，得罪了也不知道她爹能不能擺平。
她正想著呢，白衣公子便開口問她名諱了，她暗暗思緒了一下，這是要秋後算帳啊，定然是不能告知自己是慕家人的，她合起了手中的摺扇端起酒杯沖白衣公子虛敬了一把。
“在下葉家葉淩，今日有幸在此地結交了公子，葉某為之前的失禮先罰一杯，還望公子海涵。”
她懷揣著小心思一口把酒飲了下去，就在此時白衣公子開口了。
“巧了，在下也叫葉淩，不知葉公子的葉可是和在下的是一樣的？”
慕楠一口酒還沒咽下去，聽見這話便岔了氣，把自己嗆得滿臉通紅。
葉淩看著她痛苦的模樣也沒有半分要幫她的樣子，惱得慕楠顧不得許多，端過他之前喝剩的半杯茶就灌了下去。
真真是倒了大黴了，她怎麼就沒想到這臨安城裡長得比女子還清麗的除了葉淩還能有誰，這禍害今日不應該在她家嗎？
她憤懣地看著似要刨根問底的葉淩，低低地咒駡了一聲，葉淩定然是已經認出她來了，卻還是忍著看她的笑話，多年不見，這人怎麼還這麼壞心眼呢？！
當年年少不知事
後來慕楠就從管家那兒打聽到了，原來那一天葉淩只是遞了拜貼並未登門，她白白冒險翻了牆還撞見葉淩最後落荒而逃。
等到葉淩真的拜訪的時候，慕楠卻是想逃也逃不了，直到滿臉譏笑的葉淩都坐到她跟前了，她都沒能逃出去。她最不待見的就是葉淩這副小家子氣的虛偽模樣，但耐不住她爹喜歡，兩人你來我往的彼此恭維好不痛快，她瞧著她爹都快眯成縫了的眼睛暗暗鄙夷，您老眼睛都快被擠沒了，真能瞧清葉淩卓然的身姿嗎？
真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她爹估摸著實在是急著解決她的終身大事，與葉淩寒暄了幾句便急急忙忙地出去了，出去時還不忘把門給帶嚴實了，真是她親爹。
她與葉淩的恩怨說起來又是一段無比狗血的往事。葉淩從小體弱，生得又偏清麗，他爹為了讓他好養活便時常讓他穿上女裝在外晃悠，慕楠又是個不安生的，再加上她爹年輕時也是個風流性子，慕楠耳濡目染便少不得也沾染了些許浪蕩的習性，偏愛調戲小姑娘，十足十的登徒子的模樣。
那日小學堂裡的先生們進行學術論戰的時候，女扮男裝的慕楠便遇著了男扮女裝的葉淩，然後慕楠還未長成的小春心便萌動了，慕楠想著曾偷聽她爹與她二叔說過，遇著喜歡的女子便要千方百計先娶回家再說，她爹說的定然是沒錯的。
於是她便拔下自個兒頭上的白玉簪子朝著葉淩頭上一插便算是定了情了，年少時的葉淩心思還沒有如今深，遇見暴虐無比的慕楠也不懂得用什麼迂回的方式反抗，只能用自己嬌弱的小身板抵抗著慕楠要把他抗回家做小媳婦的熱情，一推一攮間，葉淩就跌進小池塘了。
慕楠腦子一空，頓時只剩下她爹說過得另一句話，沒事的時候莫要闖禍，若是闖了禍，那就跑吧……
於是慕楠就跑了。
待她氣喘吁吁地帶了救兵回來時，葉淩已經被先生救出來了，那會兒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都快沒氣了還死死地盯著藏在人群裡的慕楠，嚇得慕楠腳底一抹油，便又跑了……
她後來才知那是葉家公子葉淩，本就體弱的人被她那麼一推便只剩下出的氣了，聽說他娘那日伏在葉淩的小身板上哭得撕心裂肺，直嚷嚷著是哪個殺千刀的這麼狠心對她的淩兒下如此毒手。
慕楠嚇得小心肝一顫一顫的，都已經打好了小包袱，滿懷豪情地決定待葉淩一命歸西，她就出逃，誓不連累她爹她娘。
但最後她的壯舉沒能實現，因為事情峰迴路轉，葉淩居然沒死成，而且在多方逼問下硬是沒把她供出來，一句不記得了便噎住了所有人。
沒辦法他娘想要追究到底的想法只能作罷，但慕楠卻是萬萬不覺得葉淩是忘記了她的，因為她插在葉淩頭上的白玉簪子上清清楚楚地刻著她慕楠的大名……
葉淩絕不是大度的主，他這麼多年養精蓄銳，此時怕是已經合計了數百種讓她不會很好看的死法。
慕楠看著葉淩陰森森的目光，沒出息地打了個冷顫，這六月天裡咋會這麼冷呢……
下聘
那日慕楠都在和葉淩的下巴說話，也不知是慕楠哈腰哈得太厲害，還是葉淩脖子太修長。
當然在慕楠她爹眼裡他們之間的相處是十分融洽的，葉淩走時她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准女婿。
但事實上葉淩只是在她房裡喝完了一壺茶，慕楠喋喋不休幾個時辰也沒換來葉淩的隻言片語。
慕楠從他微弱的表情變換中體會出來葉淩絕不是來娶她的，這個事情讓慕楠既愉悅又憂心，因為這代表葉淩可能真的是來算帳的。
所以當她看見她爹明晃晃地暗示葉淩我家閨女等不起了你早些下聘將她娶過去的時候，深深地為她爹默哀了一把，她爹為她操勞這麼些年，這下又白忙活了，她看著還頗有幾分過意不去。
她想著待她爹等葉淩等得心灰意冷的時候便想個法子寬慰下他順帶表示下自己願陪伴他一生的孝心，可是卻不想就在第二天，便有人把聘禮帶來了，還是兩份！
一份是葉淩送來的，這著實讓慕楠費解。
葉淩還附了一封書信，據她爹後來轉達，葉淩是這樣說的，他說他對慕小姐仰慕許久，昨日一見，甚覺愛慕之心不可抑制，心中暗藏的情愫已經洶湧澎湃，故在第二日便迫不及待地下了聘，還望慕老爺不要怪罪他倉促了。
她爹才不會怪葉淩倉促，只怕還會嫌葉淩手腳太慢，怎地不直接把花轎抬來。
她爹是開心了，慕楠卻因此憂心得緊，歲月果真是最鋒利的磨刀石，生生把葉淩這塊軟木頭磨成了大砍刀，如今這刀就懸在她頭頂，真真是讓她夜不能寐。
也不知若是她卷了包袱一走了之，她家的家底能不能抗住葉家的秋後算帳，估摸著是不能吧……
事實上慕楠就是想逃也是逃不了的，自那日葉淩下了聘，他便天天拎著鴿子來她家邀她爹喝酒，她爹在吃喝享樂的同時還不忘拉著她陪著，讓她所有逃跑的好時機都耗在了陪他們胡說亂扯上。
葉淩喝得微醉後略迷離的眼神經常就那樣定定地粘在慕楠的臉上，看得平日裡招搖撞騙都臉不紅氣不喘的慕小姐都微微紅了臉。
慕楠在心底狠狠地呵斥了自己，多少年了還被葉淩的美色所惑，果真是沒出息得很，不過這葉淩也是真真長得秀色可餐啊……
葉淩一連半月都往慕家跑，饒是慕楠再好的耐心也給磨完了，這人就是算帳都不給個痛快，不打她不罵她，光往她家提死鴿子是幾個意思啊？
就在慕楠想要和葉淩同歸於盡的時候，第十六日，葉淩居然沒來！
同時慕楠也收到了一份帖子，邀她酒樓一敘，落款是那位神秘的第二份聘禮的主人。
被陷害了
事實上慕楠對於高公子會去她家下聘還是頗有些意外的，當然最為意外的還是她風度翩翩地飄去見高公子的時候發現居然葉淩也在。
目前的情況是這樣的，他們坐著的四方桌子缺了個凳子，葉淩高公子各占一側，而第三個凳子上坐著個美人。
慕楠合計了一下，雖說她從不以女子自持，但她來時已經打定主意，這高公子雖不及葉淩美豔，但卻是甚于葉淩的良人，若是高公子真心實意，她就這般嫁了也未嘗不可。
如此想來，這高公子便有可能成為她的夫君，她還是矜持些與女子同坐才好。
她自認為今日的行為舉止較她往日裡已經溫婉許多了，可是卻不想自她坐下，高公子的臉色便變得有些古怪。
慕楠正尋思著是不是要開口問問他半個月前下的聘還做不作數，還沒開口呢，高公子就開始控訴了。
他說他沖慕楠的院子放了半個月的鴿子表明心意為何慕楠如此狠心不聞不問，還說真沒想到慕楠竟是這種人有如此癖好！
說完他就哀怨地離開了，緊隨他離去的還有慕楠身側那位沒來得及調戲的美人。
慕楠聽得一愣一愣的，癖好？她唯一稱得上是癖好的便是愛著男裝，可今日她是破天荒地著了一身女裝來的啊！
還有鴿子，她一連半月都沒能逃出去，哪裡有見著什麼鴿子，等等……鴿子？！
慕楠惡狠狠地瞪著葉淩：“你這半月提到我家來的鴿子哪裡來的？”
葉淩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是打的。”
“你……你……你……”
慕楠氣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就沒見過吃了人家的信鴿還能如此理直氣壯的人，不行，她得趕緊去和高公子解釋一番，不然她大好的姻緣就要被葉淩給毀了！
她急急忙忙提起裙擺就要追，卻不想葉淩在她身後又陰森森地開了口。
“高公子因為慕小姐喜歡女子這事兒已經傷透了心，慕小姐還是再去傷害他才好。”
喜歡女子？她慕楠雖年少時愛調戲鄰家小妹妹，但知事後，說句不知羞的話，那可是真真的是喜歡五大三粗的漢子的，是何人竟敢造她的遙？！
“是我。”
“啥？”葉淩承認得太爽快，慕楠一時竟然沒反應過來。
葉淩看著慕楠傻啦吧唧的模樣，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
“慕小姐多年前把在下認作女子要娶回去做媳婦的事情不知慕小姐可還記得？在下雖記性不佳，此事卻記得清清楚楚，方才無事便和高兄提了一二，本想著這定是慕小姐年少不知事，還想幫著小姐解釋一番，哪知慕小姐方才居然不加思索地便坐在了那姑娘身邊，竟是在高兄那兒坐實了好女風這事兒……”
葉淩這話說得頗有些意味深長，慕楠著實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理清楚，待她反應過來，只恨不得用眼神把葉淩給淩遲了！
她是女子，自然是與女子同坐，難不成和他們兩個大老爺們擠一堆不成！這可真是難為了葉淩花心思把這白的說成黑的。
你說這話本子裡的公子哪個不是溫潤如玉的，這葉淩咋就那麼黑心呢？！
破產
葉淩那事兒確實做得不厚道，慕楠想著她不能就這麼算了，得讓葉淩和她爹知道，她也是有脾氣的！
於是她收拾了一個小包袱便離家出走了，想著此番她爹不絕了讓她嫁給葉淩的心思，她是絕不回府！
自然，慕楠的想法是好的，往日她離家出走了，不過半日她爹就會拖家帶口的來請她回去，但是這次不知怎的，都六天過去了，她爹竟然還沒來接她，她可就只剩下二兩銀子了，再不來她可就沒飯吃了……
她想著這幾日她待在客棧裡也沒怎麼出門，莫不是她爹不知道她住在這兒？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這會兒，終於響起了敲門聲，她喜滋滋地打開門一看，居然不是她爹，是她的貼身婢女四喜。
慕楠看著四喜苦大仇深的模樣，心裡咯噔一聲，不會是她爹被她給氣出什麼好歹了吧……
然而事實證明，慕楠的擔憂多餘了，她爹的身子骨完全還能抗得住很多次打擊，不過出事確是也算出了大事了，簡短點說就是慕家破產了，而這事兒說起來還是因為慕楠。
據說那日高公子回去後傷心欲絕，深覺自個兒命運坎坷，好不容易看上一姑娘，這姑娘居然喜歡女子，他一時想不開，居然跳河自盡了！
且不說他死沒死這事兒，因為至今還沒找著他，不過這並不妨礙高家算帳，高公子他爹他娘他全家都覺得自家兒子若是沒遇著慕楠，此時准還好好的，所以高公子英年早逝這賬就算在慕楠頭上了，於是高家便亮出了旗號，你女兒玩弄了我家兒子的感情，最終甚至逼死了他，所以我高家與你慕家沒完！
當然慕楠覺得這個說法自然是荒謬無比的，她也著實沒想到高公子那麼五大三粗的人居然有一顆那麼脆弱的心，但是讓她更沒想到的是她爹居然應了高家的挑戰，而且最後居然還敗了！
聽說那場商戰打的是昏天黑地的，當然她待在客棧裡不知道，原本她慕家是不比高家弱多少的，輸也不至於輸的這麼徹底，而之所以會鬧得破產，還是因為她爹，據說是她爹一時熱血上頭不服輸，非要搞個你死我活，最終成功把自己整死了。
慕楠聽著不禁撫額，我說爹啊，你都五十好幾的人了，不好好頤養天年，學什麼小夥子熱血啊？
雖說四喜這一番話是說得聲俱淚下，但慕楠心底到底是存了一絲希望，說不定這是她爹給她來的一出苦肉計。
但是當她看見他爹頂著一張苦瓜臉領著一家老小全蹲在一個小房子裡的時候便不得不承認，她家確實破產了，她手中剩下的二兩銀子，約莫便是她家最後的財產了。
以身相許
原本破產這事兒也不算大事，慕楠想著她爹能把生意做起來第一次便能做起來第二次，可是不想這會兒她爹倒是個不熱血了，直嚷嚷著老了不成了。
她偷偷把她爹扯到一旁悄悄問道：“爹啊，你老實告訴我，家裡是真破產了，還是你和高家合起夥來騙我的？你現在坦白，我保證不怪你。”
她爹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閨女啊，爹就是要騙你也不會拿全家所有人的性命開玩笑啊，咱家是真的破產了。”
“就沒什麼補救的辦法了？”
她爹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有倒是有的……”
慕楠看著她爹這模樣，莫名有種不詳的預感，果不其然她爹後面的話印證了她的猜測。
“事到如今，也只有葉家能救咱們了。”
慕楠哀怨地看了她爹一眼，這是親爹嗎？這賣女兒的行徑他也做的出來！
慕楠正想問問她爹，她爹倒是先歎了口氣。
“閨女啊，爹知道你和葉家公子那點恩怨，但是爹是過來人，葉公子看你那眼神就跟你爹我看你娘的眼神一樣，深情得很那！你若是嫁過去定是吃不了虧的。”
慕楠斜著瞥了她爹一眼，她爹看她娘的眼神是挺深情的，但她爹看她二娘三娘四娘的眼神也是那樣的，那是深情嗎？！她爹這風流成性的人倒也好意思說這話。
慕老爺尷尬地咳了兩聲：“不管怎樣，如今這是唯一的路了，爹也知道這樣是委屈你了，但是閨女，爹這些年早就養成了一身的富貴病，當真是經不起折騰了，你就當是為了爹和這一家子人吧……”
原本慕楠是覺得她爹這身子骨是硬朗的不得了的，但此刻這麼一看倒真有幾分頹弱的樣子，想來是真因為她的事情操碎了心，恩，她竟難得地感性了一回，她爹確實不容易。
罷了，這事兒說到底是因她而起的，若是她不去擺平，倒是又落實了一項不孝的罪名，只是不知道這葉淩願不願意幫他們慕家……
慕楠去找葉淩的時候確實是有些忐忑的，畢竟她與葉淩這夙願積壓已久，她家落難，他怕是不落井下石便已經仁至義盡了。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葉淩居然答應了，而且答應的還挺爽快，於是慕楠悲憤了，你說這吃了人家信鴿還能睜著眼睛說瞎話的人能存什麼好心思嗎？她要是嫁到葉家能活幾天呢？這遺書還是趁早寫了吧。
總之不管怎麼說慕楠要嫁給葉淩這事兒算是鐵板上釘釘了，而葉淩奉行了他一向雷厲風行的原則，第二天就抬來了花轎。
慕楠看著這準備齊全的喜堂以及樂開了花的她爹，莫名有些心悸，這事兒是不是有點兒不對呢？
陰謀
慕楠一個人待在喜房的時候把屋子翻了個底朝天，確保屋子裡沒藏著刀槍棍棒才安下心來，若是赤手空拳和葉淩交手，她應該是不會被打死的。
想明白了這點，她就安心地翹著二郎腿吃東西了，既來之則安之，待會兒說不定有場惡架要打，還是早些吃飽為上策。
於是葉淩進喜房時 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慕楠一隻腳踏在凳子上正在大快朵頤，而蓋頭早就被掀了，早就知道她不是個安生的，他無奈的笑了一笑。
慕楠一聽這笑聲，火了，這是在嘲笑她：“葉淩你幾個意思啊？我已經準備好了，來吧！”
葉淩揉揉眉心，並不答話。
慕楠疑惑的瞧了瞧一下葉淩，他喝了酒，看起來似乎更好看了些……
慕楠被自己沒出息的念頭鬧得紅了臉，這葉淩不惡聲惡氣了倒真讓她不習慣了，莫不是今日這氣氛影響了她不成。
她正想著呢，葉淩不知什麼時候靠近過來湊在她耳邊開了口：“你方才叫我什麼？”
“葉……葉淩。”慕楠一時間竟有些結巴起來，美色當前，她當真是有些把持不住，話說今晚難道不是應該來場決鬥嗎？如今是怎麼回事？
“娘子，你是真傻還是假傻？當真看不出為夫對你一見傾心嗎？”
葉淩方才喚她啥，是娘子吧，慕楠的腦子一下子就空了，整個腦子裡就只剩下娘子二字，話也沒經腦子便脫了口：“不是我娶了你嗎？”
葉淩咬著牙，算上之前兩次這已經是第三次她把他當做女子了，不過隨後他便笑了，很快他就會讓慕楠知道到底是誰娶了誰！
那天晚上慕楠要問的話終究沒有問出口，不過那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慕家在她嫁人以後很快就東山再起了，她咬牙切齒地不得不承認，她被她爹騙了！虧她當時還深覺得他不容易，著實為自己的行徑內疚了一把，如今想來，她爹那會兒不知道樂成啥樣了！
後來她才知道，高公子並不是自盡了，而是私奔了，至於對象嗎，便是那日在酒樓追隨高夏而去的美人，那位美人傾心高公子已久卻一直不敢說，後來被葉淩知道了便使出那麼個法子讓高公子對她死心的同時讓美人抱得了英雄歸。
只是奈何那位美人家境一般，高公子怕自家爹娘棒打鴛鴦便一狠心帶人私奔了，這事兒雖說不算什麼醜事，但畢竟也不光彩，所以當葉淩和她爹找到高老爺演那出戲時，高老爺爽快地就答應了，畢竟為情自盡和私奔比起來，雖說前者太沒出息了些，但好歹保住了他高家的一點面子，儘管慕楠覺得這兩者其實沒什麼區別，他高家的面子都被糟蹋盡了。
不管怎麼說，他們都達成了一致，合起夥來誆了她一把，讓她恨得牙癢癢的。
她爹也是個機智的，瞧見瞞不住了便把生意一股腦全推給了葉淩，攜著一家老小下江南去遊玩了，臨走留了一封信給她，大意就是他是為了慕楠好之類云云的，總之在慕楠看來全是廢話。
所以總結起來就是葉淩為了讓她嫁給他真真是用盡了心思，但如今慕楠縱是有心算帳卻也是不能了，恩，她是不會承認她也覬覦葉淩很多年了的……
“這位姑娘，可是在下唐突了姑娘？”
“這位姑娘……”
“我不是姑娘。”
慕楠聽到這渾厚的嗓音，傻眼了，她急忙上上下下把眼前這人打量了一番，似乎是比一般女子高出許多，先前她以為這姑娘是扮了男子的裝束，現在看來這可是一位真真切切的公子啊……
她尷尬地笑笑：“公子可真是生得……生得十分清麗啊……”
慕楠想了想，向來男子都是十分忌諱旁人將自己認作女子的，也不知這是哪家的公子，得罪了也不知道她爹能不能擺平。
她正想著呢，白衣公子便開口問她名諱了，她暗暗思緒了一下，這是要秋後算帳啊，定然是不能告知自己是慕家人的，她合起了手中的摺扇端起酒杯沖白衣公子虛敬了一把。
“在下葉家葉淩，今日有幸在此地結交了公子，葉某為之前的失禮先罰一杯，還望公子海涵。”
她懷揣著小心思一口把酒飲了下去，就在此時白衣公子開口了。
“巧了，在下也叫葉淩，不知葉公子的葉可是和在下的是一樣的？”
慕楠一口酒還沒咽下去，聽見這話便岔了氣，把自己嗆得滿臉通紅。
葉淩看著她痛苦的模樣也沒有半分要幫她的樣子，惱得慕楠顧不得許多，端過他之前喝剩的半杯茶就灌了下去。
真真是倒了大黴了，她怎麼就沒想到這臨安城裡長得比女子還清麗的除了葉淩還能有誰，這禍害今日不應該在她家嗎？
她憤懣地看著似要刨根問底的葉淩，低低地咒駡了一聲，葉淩定然是已經認出她來了，卻還是忍著看她的笑話，多年不見，這人怎麼還這麼壞心眼呢？！
當年年少不知事
後來慕楠就從管家那兒打聽到了，原來那一天葉淩只是遞了拜貼並未登門，她白白冒險翻了牆還撞見葉淩最後落荒而逃。
等到葉淩真的拜訪的時候，慕楠卻是想逃也逃不了，直到滿臉譏笑的葉淩都坐到她跟前了，她都沒能逃出去。她最不待見的就是葉淩這副小家子氣的虛偽模樣，但耐不住她爹喜歡，兩人你來我往的彼此恭維好不痛快，她瞧著她爹都快眯成縫了的眼睛暗暗鄙夷，您老眼睛都快被擠沒了，真能瞧清葉淩卓然的身姿嗎？
真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她爹估摸著實在是急著解決她的終身大事，與葉淩寒暄了幾句便急急忙忙地出去了，出去時還不忘把門給帶嚴實了，真是她親爹。
她與葉淩的恩怨說起來又是一段無比狗血的往事。葉淩從小體弱，生得又偏清麗，他爹為了讓他好養活便時常讓他穿上女裝在外晃悠，慕楠又是個不安生的，再加上她爹年輕時也是個風流性子，慕楠耳濡目染便少不得也沾染了些許浪蕩的習性，偏愛調戲小姑娘，十足十的登徒子的模樣。
那日小學堂裡的先生們進行學術論戰的時候，女扮男裝的慕楠便遇著了男扮女裝的葉淩，然後慕楠還未長成的小春心便萌動了，慕楠想著曾偷聽她爹與她二叔說過，遇著喜歡的女子便要千方百計先娶回家再說，她爹說的定然是沒錯的。
於是她便拔下自個兒頭上的白玉簪子朝著葉淩頭上一插便算是定了情了，年少時的葉淩心思還沒有如今深，遇見暴虐無比的慕楠也不懂得用什麼迂回的方式反抗，只能用自己嬌弱的小身板抵抗著慕楠要把他抗回家做小媳婦的熱情，一推一攮間，葉淩就跌進小池塘了。
慕楠腦子一空，頓時只剩下她爹說過得另一句話，沒事的時候莫要闖禍，若是闖了禍，那就跑吧……
於是慕楠就跑了。
待她氣喘吁吁地帶了救兵回來時，葉淩已經被先生救出來了，那會兒正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都快沒氣了還死死地盯著藏在人群裡的慕楠，嚇得慕楠腳底一抹油，便又跑了……
她後來才知那是葉家公子葉淩，本就體弱的人被她那麼一推便只剩下出的氣了，聽說他娘那日伏在葉淩的小身板上哭得撕心裂肺，直嚷嚷著是哪個殺千刀的這麼狠心對她的淩兒下如此毒手。
慕楠嚇得小心肝一顫一顫的，都已經打好了小包袱，滿懷豪情地決定待葉淩一命歸西，她就出逃，誓不連累她爹她娘。
但最後她的壯舉沒能實現，因為事情峰迴路轉，葉淩居然沒死成，而且在多方逼問下硬是沒把她供出來，一句不記得了便噎住了所有人。
沒辦法他娘想要追究到底的想法只能作罷，但慕楠卻是萬萬不覺得葉淩是忘記了她的，因為她插在葉淩頭上的白玉簪子上清清楚楚地刻著她慕楠的大名……
葉淩絕不是大度的主，他這麼多年養精蓄銳，此時怕是已經合計了數百種讓她不會很好看的死法。
慕楠看著葉淩陰森森的目光，沒出息地打了個冷顫，這六月天裡咋會這麼冷呢……
下聘
那日慕楠都在和葉淩的下巴說話，也不知是慕楠哈腰哈得太厲害，還是葉淩脖子太修長。
當然在慕楠她爹眼裡他們之間的相處是十分融洽的，葉淩走時她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准女婿。
但事實上葉淩只是在她房裡喝完了一壺茶，慕楠喋喋不休幾個時辰也沒換來葉淩的隻言片語。
慕楠從他微弱的表情變換中體會出來葉淩絕不是來娶她的，這個事情讓慕楠既愉悅又憂心，因為這代表葉淩可能真的是來算帳的。
所以當她看見她爹明晃晃地暗示葉淩我家閨女等不起了你早些下聘將她娶過去的時候，深深地為她爹默哀了一把，她爹為她操勞這麼些年，這下又白忙活了，她看著還頗有幾分過意不去。
她想著待她爹等葉淩等得心灰意冷的時候便想個法子寬慰下他順帶表示下自己願陪伴他一生的孝心，可是卻不想就在第二天，便有人把聘禮帶來了，還是兩份！
一份是葉淩送來的，這著實讓慕楠費解。
葉淩還附了一封書信，據她爹後來轉達，葉淩是這樣說的，他說他對慕小姐仰慕許久，昨日一見，甚覺愛慕之心不可抑制，心中暗藏的情愫已經洶湧澎湃，故在第二日便迫不及待地下了聘，還望慕老爺不要怪罪他倉促了。
她爹才不會怪葉淩倉促，只怕還會嫌葉淩手腳太慢，怎地不直接把花轎抬來。
她爹是開心了，慕楠卻因此憂心得緊，歲月果真是最鋒利的磨刀石，生生把葉淩這塊軟木頭磨成了大砍刀，如今這刀就懸在她頭頂，真真是讓她夜不能寐。
也不知若是她卷了包袱一走了之，她家的家底能不能抗住葉家的秋後算帳，估摸著是不能吧……
事實上慕楠就是想逃也是逃不了的，自那日葉淩下了聘，他便天天拎著鴿子來她家邀她爹喝酒，她爹在吃喝享樂的同時還不忘拉著她陪著，讓她所有逃跑的好時機都耗在了陪他們胡說亂扯上。
葉淩喝得微醉後略迷離的眼神經常就那樣定定地粘在慕楠的臉上，看得平日裡招搖撞騙都臉不紅氣不喘的慕小姐都微微紅了臉。
慕楠在心底狠狠地呵斥了自己，多少年了還被葉淩的美色所惑，果真是沒出息得很，不過這葉淩也是真真長得秀色可餐啊……
葉淩一連半月都往慕家跑，饒是慕楠再好的耐心也給磨完了，這人就是算帳都不給個痛快，不打她不罵她，光往她家提死鴿子是幾個意思啊？
就在慕楠想要和葉淩同歸於盡的時候，第十六日，葉淩居然沒來！
同時慕楠也收到了一份帖子，邀她酒樓一敘，落款是那位神秘的第二份聘禮的主人。
被陷害了
事實上慕楠對於高公子會去她家下聘還是頗有些意外的，當然最為意外的還是她風度翩翩地飄去見高公子的時候發現居然葉淩也在。
目前的情況是這樣的，他們坐著的四方桌子缺了個凳子，葉淩高公子各占一側，而第三個凳子上坐著個美人。
慕楠合計了一下，雖說她從不以女子自持，但她來時已經打定主意，這高公子雖不及葉淩美豔，但卻是甚于葉淩的良人，若是高公子真心實意，她就這般嫁了也未嘗不可。
如此想來，這高公子便有可能成為她的夫君，她還是矜持些與女子同坐才好。
她自認為今日的行為舉止較她往日裡已經溫婉許多了，可是卻不想自她坐下，高公子的臉色便變得有些古怪。
慕楠正尋思著是不是要開口問問他半個月前下的聘還做不作數，還沒開口呢，高公子就開始控訴了。
他說他沖慕楠的院子放了半個月的鴿子表明心意為何慕楠如此狠心不聞不問，還說真沒想到慕楠竟是這種人有如此癖好！
說完他就哀怨地離開了，緊隨他離去的還有慕楠身側那位沒來得及調戲的美人。
慕楠聽得一愣一愣的，癖好？她唯一稱得上是癖好的便是愛著男裝，可今日她是破天荒地著了一身女裝來的啊！
還有鴿子，她一連半月都沒能逃出去，哪裡有見著什麼鴿子，等等……鴿子？！
慕楠惡狠狠地瞪著葉淩：“你這半月提到我家來的鴿子哪裡來的？”
葉淩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是打的。”
“你……你……你……”
慕楠氣得整個人都不好了，就沒見過吃了人家的信鴿還能如此理直氣壯的人，不行，她得趕緊去和高公子解釋一番，不然她大好的姻緣就要被葉淩給毀了！
她急急忙忙提起裙擺就要追，卻不想葉淩在她身後又陰森森地開了口。
“高公子因為慕小姐喜歡女子這事兒已經傷透了心，慕小姐還是再去傷害他才好。”
喜歡女子？她慕楠雖年少時愛調戲鄰家小妹妹，但知事後，說句不知羞的話，那可是真真的是喜歡五大三粗的漢子的，是何人竟敢造她的遙？！
“是我。”
“啥？”葉淩承認得太爽快，慕楠一時竟然沒反應過來。
葉淩看著慕楠傻啦吧唧的模樣，意味不明地笑了一笑。
“慕小姐多年前把在下認作女子要娶回去做媳婦的事情不知慕小姐可還記得？在下雖記性不佳，此事卻記得清清楚楚，方才無事便和高兄提了一二，本想著這定是慕小姐年少不知事，還想幫著小姐解釋一番，哪知慕小姐方才居然不加思索地便坐在了那姑娘身邊，竟是在高兄那兒坐實了好女風這事兒……”
葉淩這話說得頗有些意味深長，慕楠著實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理清楚，待她反應過來，只恨不得用眼神把葉淩給淩遲了！
她是女子，自然是與女子同坐，難不成和他們兩個大老爺們擠一堆不成！這可真是難為了葉淩花心思把這白的說成黑的。
你說這話本子裡的公子哪個不是溫潤如玉的，這葉淩咋就那麼黑心呢？！
破產
葉淩那事兒確實做得不厚道，慕楠想著她不能就這麼算了，得讓葉淩和她爹知道，她也是有脾氣的！
於是她收拾了一個小包袱便離家出走了，想著此番她爹不絕了讓她嫁給葉淩的心思，她是絕不回府！
自然，慕楠的想法是好的，往日她離家出走了，不過半日她爹就會拖家帶口的來請她回去，但是這次不知怎的，都六天過去了，她爹竟然還沒來接她，她可就只剩下二兩銀子了，再不來她可就沒飯吃了……
她想著這幾日她待在客棧裡也沒怎麼出門，莫不是她爹不知道她住在這兒？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這會兒，終於響起了敲門聲，她喜滋滋地打開門一看，居然不是她爹，是她的貼身婢女四喜。
慕楠看著四喜苦大仇深的模樣，心裡咯噔一聲，不會是她爹被她給氣出什麼好歹了吧……
然而事實證明，慕楠的擔憂多餘了，她爹的身子骨完全還能抗得住很多次打擊，不過出事確是也算出了大事了，簡短點說就是慕家破產了，而這事兒說起來還是因為慕楠。
據說那日高公子回去後傷心欲絕，深覺自個兒命運坎坷，好不容易看上一姑娘，這姑娘居然喜歡女子，他一時想不開，居然跳河自盡了！
且不說他死沒死這事兒，因為至今還沒找著他，不過這並不妨礙高家算帳，高公子他爹他娘他全家都覺得自家兒子若是沒遇著慕楠，此時准還好好的，所以高公子英年早逝這賬就算在慕楠頭上了，於是高家便亮出了旗號，你女兒玩弄了我家兒子的感情，最終甚至逼死了他，所以我高家與你慕家沒完！
當然慕楠覺得這個說法自然是荒謬無比的，她也著實沒想到高公子那麼五大三粗的人居然有一顆那麼脆弱的心，但是讓她更沒想到的是她爹居然應了高家的挑戰，而且最後居然還敗了！
聽說那場商戰打的是昏天黑地的，當然她待在客棧裡不知道，原本她慕家是不比高家弱多少的，輸也不至於輸的這麼徹底，而之所以會鬧得破產，還是因為她爹，據說是她爹一時熱血上頭不服輸，非要搞個你死我活，最終成功把自己整死了。
慕楠聽著不禁撫額，我說爹啊，你都五十好幾的人了，不好好頤養天年，學什麼小夥子熱血啊？
雖說四喜這一番話是說得聲俱淚下，但慕楠心底到底是存了一絲希望，說不定這是她爹給她來的一出苦肉計。
但是當她看見他爹頂著一張苦瓜臉領著一家老小全蹲在一個小房子裡的時候便不得不承認，她家確實破產了，她手中剩下的二兩銀子，約莫便是她家最後的財產了。
以身相許
原本破產這事兒也不算大事，慕楠想著她爹能把生意做起來第一次便能做起來第二次，可是不想這會兒她爹倒是個不熱血了，直嚷嚷著老了不成了。
她偷偷把她爹扯到一旁悄悄問道：“爹啊，你老實告訴我，家裡是真破產了，還是你和高家合起夥來騙我的？你現在坦白，我保證不怪你。”
她爹默默地看了她一眼：“閨女啊，爹就是要騙你也不會拿全家所有人的性命開玩笑啊，咱家是真的破產了。”
“就沒什麼補救的辦法了？”
她爹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有倒是有的……”
慕楠看著她爹這模樣，莫名有種不詳的預感，果不其然她爹後面的話印證了她的猜測。
“事到如今，也只有葉家能救咱們了。”
慕楠哀怨地看了她爹一眼，這是親爹嗎？這賣女兒的行徑他也做的出來！
慕楠正想問問她爹，她爹倒是先歎了口氣。
“閨女啊，爹知道你和葉家公子那點恩怨，但是爹是過來人，葉公子看你那眼神就跟你爹我看你娘的眼神一樣，深情得很那！你若是嫁過去定是吃不了虧的。”
慕楠斜著瞥了她爹一眼，她爹看她娘的眼神是挺深情的，但她爹看她二娘三娘四娘的眼神也是那樣的，那是深情嗎？！她爹這風流成性的人倒也好意思說這話。
慕老爺尷尬地咳了兩聲：“不管怎樣，如今這是唯一的路了，爹也知道這樣是委屈你了，但是閨女，爹這些年早就養成了一身的富貴病，當真是經不起折騰了，你就當是為了爹和這一家子人吧……”
原本慕楠是覺得她爹這身子骨是硬朗的不得了的，但此刻這麼一看倒真有幾分頹弱的樣子，想來是真因為她的事情操碎了心，恩，她竟難得地感性了一回，她爹確實不容易。
罷了，這事兒說到底是因她而起的，若是她不去擺平，倒是又落實了一項不孝的罪名，只是不知道這葉淩願不願意幫他們慕家……
慕楠去找葉淩的時候確實是有些忐忑的，畢竟她與葉淩這夙願積壓已久，她家落難，他怕是不落井下石便已經仁至義盡了。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是，葉淩居然答應了，而且答應的還挺爽快，於是慕楠悲憤了，你說這吃了人家信鴿還能睜著眼睛說瞎話的人能存什麼好心思嗎？她要是嫁到葉家能活幾天呢？這遺書還是趁早寫了吧。
總之不管怎麼說慕楠要嫁給葉淩這事兒算是鐵板上釘釘了，而葉淩奉行了他一向雷厲風行的原則，第二天就抬來了花轎。
慕楠看著這準備齊全的喜堂以及樂開了花的她爹，莫名有些心悸，這事兒是不是有點兒不對呢？
陰謀
慕楠一個人待在喜房的時候把屋子翻了個底朝天，確保屋子裡沒藏著刀槍棍棒才安下心來，若是赤手空拳和葉淩交手，她應該是不會被打死的。
想明白了這點，她就安心地翹著二郎腿吃東西了，既來之則安之，待會兒說不定有場惡架要打，還是早些吃飽為上策。
於是葉淩進喜房時 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慕楠一隻腳踏在凳子上正在大快朵頤，而蓋頭早就被掀了，早就知道她不是個安生的，他無奈的笑了一笑。
慕楠一聽這笑聲，火了，這是在嘲笑她：“葉淩你幾個意思啊？我已經準備好了，來吧！”
葉淩揉揉眉心，並不答話。
慕楠疑惑的瞧了瞧一下葉淩，他喝了酒，看起來似乎更好看了些……
慕楠被自己沒出息的念頭鬧得紅了臉，這葉淩不惡聲惡氣了倒真讓她不習慣了，莫不是今日這氣氛影響了她不成。
她正想著呢，葉淩不知什麼時候靠近過來湊在她耳邊開了口：“你方才叫我什麼？”
“葉……葉淩。”慕楠一時間竟有些結巴起來，美色當前，她當真是有些把持不住，話說今晚難道不是應該來場決鬥嗎？如今是怎麼回事？
“娘子，你是真傻還是假傻？當真看不出為夫對你一見傾心嗎？”
葉淩方才喚她啥，是娘子吧，慕楠的腦子一下子就空了，整個腦子裡就只剩下娘子二字，話也沒經腦子便脫了口：“不是我娶了你嗎？”
葉淩咬著牙，算上之前兩次這已經是第三次她把他當做女子了，不過隨後他便笑了，很快他就會讓慕楠知道到底是誰娶了誰！
那天晚上慕楠要問的話終究沒有問出口，不過那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慕家在她嫁人以後很快就東山再起了，她咬牙切齒地不得不承認，她被她爹騙了！虧她當時還深覺得他不容易，著實為自己的行徑內疚了一把，如今想來，她爹那會兒不知道樂成啥樣了！
後來她才知道，高公子並不是自盡了，而是私奔了，至於對象嗎，便是那日在酒樓追隨高夏而去的美人，那位美人傾心高公子已久卻一直不敢說，後來被葉淩知道了便使出那麼個法子讓高公子對她死心的同時讓美人抱得了英雄歸。
只是奈何那位美人家境一般，高公子怕自家爹娘棒打鴛鴦便一狠心帶人私奔了，這事兒雖說不算什麼醜事，但畢竟也不光彩，所以當葉淩和她爹找到高老爺演那出戲時，高老爺爽快地就答應了，畢竟為情自盡和私奔比起來，雖說前者太沒出息了些，但好歹保住了他高家的一點面子，儘管慕楠覺得這兩者其實沒什麼區別，他高家的面子都被糟蹋盡了。
不管怎麼說，他們都達成了一致，合起夥來誆了她一把，讓她恨得牙癢癢的。
她爹也是個機智的，瞧見瞞不住了便把生意一股腦全推給了葉淩，攜著一家老小下江南去遊玩了，臨走留了一封信給她，大意就是他是為了慕楠好之類云云的，總之在慕楠看來全是廢話。
所以總結起來就是葉淩為了讓她嫁給他真真是用盡了心思，但如今慕楠縱是有心算帳卻也是不能了，恩，她是不會承認她也覬覦葉淩很多年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