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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 98 他選擇死亡時,感受到了新的生命

和電影生活在一起第98天

2017年3月10日 星期五

片名:櫻桃的滋味 (1997) , 阿巴斯

南京-上海, 火車

當然了, 想起《櫻桃的滋味》, 談起《櫻桃的滋味》, 都會出現下面這個故事。

一位老先生回憶起當年他去自殺時發生的故事, 當時坐完牢、剛結婚, 遇到很多困難, 決定放棄生命。

我出發去Mianeh。 那是在1960年。 途中路過桑葚樹的種植園。 我在那裡停車, 天還很黑。 我把繩子扔上一棵樹, 可是怎麼也掛不上去。 我試了一次, 兩次, 依然無濟於事。 後來我乾脆爬上去, 把繩子緊緊地系在上面。 接著我覺得掌心裡有一些軟軟的東西——是桑葚果。 美味的桑葚果, 我吃了一顆, 水分很足。 接著是第二顆, 第三顆。 突然我意識到、太陽已升過了山頭。 多美的太陽, 多美的景色, 多美的樹木!突然, 我聽到孩子們去上學的聲響。 他們停下來看看我, 求我搖一下樹。 桑葚果紛紛墜下, 他們就忙著吃。 我覺得快樂。 於是我揀了些桑葚果帶回家。

我妻子還在睡覺。 當她醒來, 她也吃了桑葚果, 而且非常喜歡。 我帶著自殺的念頭出門, 又帶著桑椹果回家。 一顆桑葚果救了我的命。

重溫這部電影的觀眾, 作為作者的我, 或者閱讀本文的讀者, 可能都會期待這個故事出現。 那我就把它先寫出來。 我想起前一陣看《安妮·霍爾》, 伍迪·艾倫和姑娘初次約會, 吃完晚飯走上街就說, 我覺得咱們倆今晚肯定會有一個吻, 那麼不如先把它吻掉, 免得整個晚上都惦記著。 於是他們就接吻了, “這下終於能好好聊天了。 ”

我也感覺這個故事是必講的, 所以先寫出來——實際上是將對白複製下來——之後, 我才能好好寫完這篇文章。

我讀過好多寫《櫻桃的滋味》的文章裡, 作者們喜歡複述這個故事,

但都不如電影裡的這位老先生的原話好。 因為作者往往都要增添自己的感情色彩, 或者教育色彩。 但電影裡的老先生並沒有, 他對想要尋死的主人公講完這個故事之後說, 你自己做決定吧, 真想死我就去埋你, 但是希望你不要死。

阿巴斯不是在做勸諭, 說你看世界多美好, 所以前往別放棄生命。 他是在談選擇, 生命之所以美好, 是因為我們隨時可以離開這個世界。 用他喜歡的哲人蕭沆(又譯埃米爾·齊奧朗, Emil Cioran)的話來說, 如果沒有自殺的可能, 那我許多年前就已經殺死自己了。

伊斯蘭的教義是不允許自殺的, 在伊朗也不允許談論自殺。 而阿巴斯拍了這樣一部電影說我們都有選擇的權力, 正是這種自由能讓我們在痛苦中,

重新發現生命的美麗。 ——這是我們在一些阿巴斯的訪談中獲知的。

可以說阿巴斯的觀念之中, 生而為人, 出生不由我們選擇, 但如何死亡是可以選擇的, 只有在這種自由之下, 才能重新發現生命的價值、尊嚴和責任感。

《櫻桃的滋味》就是拍一個不想活下去的人做選擇的過程。

這個週末在上海做短暫停留。 我是在從南京到上海的火車上重看《櫻桃的滋味》的。 雖然這不是很好的觀影方式, 但也很奇特。 因為我看這部電影時, 江南春天的風景在高鐵的窗口連續地、急速地掠過;在電影裡呢, 男主人公開著車, 緩緩地尋找別人為他的自殺提供幫助, 在他的車窗外只有泥土和灰塵——也就是說沒有任何風景。

我敢說你無論通過什麼介質看這部電影,

都能產生灰頭土臉、像是被塵土嗆窒息的感覺。

開著汽車, 去尋找一個答案——這幾乎是阿巴斯所有電影的特徵。 這是一個當代人觀察世界的方式, 用坐在汽車裡面的速度和視角來進入別人的故事。 我坐在飛車的高鐵上, 進入這個故事時, 清晰地意識到, 阿巴斯消除了風景。

阿巴斯不止於此, 他在消除風景之外, 也消除了感情。

在二十年前我首次觀看這部電影時, 也許我並沒有感受到這一點。 在整部電影當中, 這位男主人公“巴迪先生”都沒有說他為什麼要自殺。 他不願意說, 因為說了沒有用, 他不需要一個心理醫生, 也不需要一個宗教導師。 他為自己(請人)挖了一個坑, 準備在夜裡服下安眠藥躺進去, 他只是需要一個幫手在清晨時來到這裡,喊他兩聲“巴迪先生”,如果他回應就把他拉出來,如果沒回應,就鏟20鐵鍬土埋了他。

阿巴斯沒有交待巴迪先生為什麼活不下去,這有違情節劇的常理。現在我看得很清楚,這很簡單,阿巴斯不需要觀眾產生共鳴,“他的煩惱不正是我的嗎”;也不需要觀眾產生同情,“比起我來,他太可憐了”。讓這個決心去死的人,講述他的痛苦毫無意義。

我們看到的是巴迪先生開著車,不斷尋找一個能埋葬自己的人。這條路沒有出口。同樣的,電影也沒有提供任何現成的情感出口給我們,阿巴斯讓我們自己去尋找,讓我自己去思考。

當那位老先生講完“桑葚樹上的故事”,他讓巴迪先生開上了另一條道路,出現了風景、出現了鳥鳴、來到了一個公園。阿巴斯遙遙一指,讓巴迪先生和我們同時換了一個角度看待世界。

在老先生的臺詞中,他講了一個“桑葚樹上的故事”,也提到了一句“你要放棄去嘗試櫻桃的滋味?”。想想看,桑葚、櫻桃……世界上還有太多甜美多汁的果實啊。這是一個在死亡面前進行自由選擇的人,感受到的新生命。

巴迪先生顯然動搖了,他要求老先生早晨來得時候,喊他兩聲,如果自己沒有回應,就再扔兩塊石頭。老先生說,你放心,我扔三塊。——即便如此,阿巴斯也沒有讓我們如願以償。——我們看著巴迪先生依然在夜裡乘計程車來到了他的坑前,然後躺了下去。

電影之內的故事就結束了。然後我們看到一段電影之外的錄影。仍然是那塊坡地,主人公、或者說那位演員正在那裡溜達,導演阿巴斯正在執導拍攝這部影片,參加演出的一群士兵在旁邊休息待命。這段磁帶拍成的錄影,不清晰,但是我們看到了綠色,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

在過去,有太多文章辯論這個結尾所帶來的關於電影本質的思考(也有太多藝術片模仿這部電影的結構)。正如電影中當一個人否定自己的生命時,才發現了“新生命”。阿巴斯也在否定自己的電影(真實性)時,讓我們發現了一部“新電影”。多麼了不起,它拒絕了所有的共鳴和同情,卻能如此深刻得打動我們!

巴迪先生到底有沒有放棄自己的生命?阿巴斯沒有替他做出選擇,也沒有替我們做出選擇。從某種意義上講,他拒絕一切結局。或者說這樣的電影不需要結局。他把選擇的自由交還給巴迪先生,也交還給我們。與此同時,阿巴斯也把美麗的風景交還給我們。

第14周 基亞羅斯泰咪隨風而來

3月9號(週四)橄欖樹下的情人(1994) ,阿巴斯

3月10號(週五)櫻桃的滋味(1997) ,阿巴斯

3月11號(週六)白氣球(1995),阿巴斯編劇、帕納西導演

3月12號(周日)隨風而逝(1999) ,阿巴斯

【2016.12.3 - 2017.12.2】

他只是需要一個幫手在清晨時來到這裡,喊他兩聲“巴迪先生”,如果他回應就把他拉出來,如果沒回應,就鏟20鐵鍬土埋了他。

阿巴斯沒有交待巴迪先生為什麼活不下去,這有違情節劇的常理。現在我看得很清楚,這很簡單,阿巴斯不需要觀眾產生共鳴,“他的煩惱不正是我的嗎”;也不需要觀眾產生同情,“比起我來,他太可憐了”。讓這個決心去死的人,講述他的痛苦毫無意義。

我們看到的是巴迪先生開著車,不斷尋找一個能埋葬自己的人。這條路沒有出口。同樣的,電影也沒有提供任何現成的情感出口給我們,阿巴斯讓我們自己去尋找,讓我自己去思考。

當那位老先生講完“桑葚樹上的故事”,他讓巴迪先生開上了另一條道路,出現了風景、出現了鳥鳴、來到了一個公園。阿巴斯遙遙一指,讓巴迪先生和我們同時換了一個角度看待世界。

在老先生的臺詞中,他講了一個“桑葚樹上的故事”,也提到了一句“你要放棄去嘗試櫻桃的滋味?”。想想看,桑葚、櫻桃……世界上還有太多甜美多汁的果實啊。這是一個在死亡面前進行自由選擇的人,感受到的新生命。

巴迪先生顯然動搖了,他要求老先生早晨來得時候,喊他兩聲,如果自己沒有回應,就再扔兩塊石頭。老先生說,你放心,我扔三塊。——即便如此,阿巴斯也沒有讓我們如願以償。——我們看著巴迪先生依然在夜裡乘計程車來到了他的坑前,然後躺了下去。

電影之內的故事就結束了。然後我們看到一段電影之外的錄影。仍然是那塊坡地,主人公、或者說那位演員正在那裡溜達,導演阿巴斯正在執導拍攝這部影片,參加演出的一群士兵在旁邊休息待命。這段磁帶拍成的錄影,不清晰,但是我們看到了綠色,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

在過去,有太多文章辯論這個結尾所帶來的關於電影本質的思考(也有太多藝術片模仿這部電影的結構)。正如電影中當一個人否定自己的生命時,才發現了“新生命”。阿巴斯也在否定自己的電影(真實性)時,讓我們發現了一部“新電影”。多麼了不起,它拒絕了所有的共鳴和同情,卻能如此深刻得打動我們!

巴迪先生到底有沒有放棄自己的生命?阿巴斯沒有替他做出選擇,也沒有替我們做出選擇。從某種意義上講,他拒絕一切結局。或者說這樣的電影不需要結局。他把選擇的自由交還給巴迪先生,也交還給我們。與此同時,阿巴斯也把美麗的風景交還給我們。

第14周 基亞羅斯泰咪隨風而來

3月9號(週四)橄欖樹下的情人(1994) ,阿巴斯

3月10號(週五)櫻桃的滋味(1997) ,阿巴斯

3月11號(週六)白氣球(1995),阿巴斯編劇、帕納西導演

3月12號(周日)隨風而逝(1999) ,阿巴斯

【2016.12.3 - 2017.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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