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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神的童年陰影:看著我,愛著我,原諒我吧!

10年前的今天, 被伍迪·艾倫、李安等電影名導奉為“大神”的世界電影巨匠英格瑪·伯格曼在瑞典法羅島的家中安詳過世, 享年89歲。

原本籍籍無名的法羅島是伯格曼1960年臨時更換《猶在鏡中》拍攝地點時的偶然發現, 被他視作完美構築童年記憶的精神家園。 對借助電影與自身的童年創痛搏鬥大半生, 曾在《第七封印》、《在小丑面前》等作品中嘲弄過死神的大師而言, 溫柔鄉之死或許只是對其肉身的消解, 靈魂意味著就此永生——他終於得以進入兒時便渴盼的, 可以得到父母永恆關愛的夢境。

《猶在鏡中》

伯格曼對童年的耿耿於懷, 遠甚於對它的念念不忘。 1918年身攜母親體內的感冒病毒降生於世的他, 常會被莫名的疾病侵襲, 磕磕絆絆的成長路上, 期盼雙親尤其是母親盡可能多的呵護。 然而三個孩子的家庭, 老二通常是受氣包。 兄妹“聯合夾擊”之下, 耽于幻想的伯格曼為了引起父母的注意,

使出渾身解數, 有時會編造離奇的謊言, 換來的往往是身為牧師的父親以“上帝的名義”對他實施的種種帶有人格甚至性別侮辱的懲罰, 看穿一切的母親則冷眼旁觀。

他與父母尤其父親多年形同陌路, 但在伯格曼內心深處, 一直藏著幻想中的家庭合歡畫面。 《野草莓》的結尾, 走到人生邊上的老人穿過被陽光覆蓋的樹林, 看到年輕時的父母正在不遠處的湖邊悠然垂釣, 他們的招手動作, 讓他像孩子一樣流下眼淚。 這部充滿似真似幻夢境的傑作, 按伯格曼晚年時的話說, 是他拍攝之時不曾意識到的對雙親的一次哀求:“看著我, 瞭解我, 可能的話, 原諒我吧!”

《野草莓》

出於被關注和瞭解的需求, 伯格曼小時候每當完成一件事, 譬如畫好一幅畫、學會游泳, 他總會向人炫耀一番, 不過無論別人投來多少目光, 他都覺得遠遠不夠。 電影宛若“魔燈”, 成為他抒發焦灼、溝通世界的唯一載體。 一旦手執導筒, 渴望獲得認同的“魔怔”便從他體內冒出:他以在作品中露臉的形式,

感受掌控的快感——儘管不像希區柯克一樣在導演的每部影片中都會小露一面, 但在《魔笛》、《在小丑面前》等影片裡, 伯格曼高大的身影非常出挑。

如同孩子惡作劇般的露臉“簽名”背後, 是伯格曼通過攝像機對“童年視角”的頻頻回望, 他持續用澄澈而好奇的目光, 理性打量人類的整體命運。

刨除事業起步階段執導的10多部合乎時代節拍, 關涉同齡年輕人的情感、事業與生活的影片(以1953年的《不良少女莫妮卡》最為出名), 伯格曼的電影描繪他受過的傷害與恥辱、他看到家庭與婚姻的裂痕、他心狠手辣解剖家人、他混淆現實和幻境, 一再表明他無意沉溺於個人情緒“追憶逝水年華”, 孩童的目力所及, 某種程度上是人類處境、情感與關係的清晰可見,

只不過被他用鏡頭推到了極致。

極端狀態下的呈現, 小丑、木偶等等不再能給孩子帶來歡笑, 它們可能正在《小丑之夜》裡嘲笑馬戲團老闆的潦倒, 也可能正被《豺狼時刻》中的魔鬼操控;聯繫上帝與信眾的神職人員, 無論在《冬日之光》抑或《呼喊與細語》中, 都對信仰流露出讓人戰慄的懷疑;家人相處的真相, 是《沉默》裡姐妹間的偷窺與報復, 也是《秋日奏鳴曲》中母與女的傲慢與壓抑;而婚姻關係的實質, 伯格曼用一部5小時的劇集《婚姻生活》, 道盡無常。

假如為這些自傳色彩濃郁的影片找尋原型, 伯格曼及其家人可以多次對號入座。 比如《沉默》中在兒子的注視下與陌生人偷情的母親, 指向的正是伯格曼兒時母親對婚姻的背叛, 父母當年為此激烈爭吵,給伯格曼留下不可磨滅的心靈創傷,劇中對母親無比依戀卻只能默然觀望無力阻止的男孩,無疑是伯格曼的化身。而扮演男孩的演員在伯格曼1966年拍攝的《假面》中再次出現,亦和《沉默》中的他一樣,專心閱讀同一本書。但長大幾歲的他更讓觀眾我見猶憐,他自出生便被母親唾棄,是她殺之不得,只好遠遠丟在角落,眼不見心也煩的物件。

《沉默》

這兩部電影,是伯格曼1982年拍攝《芬妮與亞歷山大》的楔子。影片與《沉默》一樣,純然以伯格曼的童年替身所見所聞展開敘事,是關於童年經驗對他創作產生的影響,所做的亦實亦虛的梳理,只是對人物和事件進行了移花接木式處理。電影中母親的移情,是在“小伯格曼”的父親死亡之後,而伯格曼自傳書《魔燈》裡詳加描述的父親對他的鞭刑、關禁閉等體罰,更被悉數轉嫁到繼父身上。顯而易見,這是伯格曼重新審視他與父母關係的結果,他已然釋懷雙親當年的行徑,當然也懊悔自己昔日的魯莽,可是他必須為多年的夢魘找到根源。

《芬妮與亞歷山大》

追溯根源,是伯格曼家族的“遺傳基因”。《芬妮與亞歷山大》拍竣後的第10年,丹麥導演比利·奧古斯特將伯格曼講述父母相愛相殺始末的劇本《善意的背叛》搬上大銀幕。和《芬妮與亞歷山大》一樣,它不時展示中產家庭的和睦氛圍,指涉伯格曼童年希冀擁有的成長環境。最關鍵的,《善意的背叛》雖如實披露伯格曼父親的專橫跋扈、冷漠自私,但伯格曼的目的,並非為了在父子創傷上補上一刀。實際上,伯格曼對父親“痛下毒手”的用意,在影片開場已經說明:面目難辨的魔鬼根植于伯格曼家族的血液骨髓,父親被它鉗制,五度成婚育有九個子女卻難以找到為人夫、為人父快感的他,也沒能逃脫魔鬼之爪。

《善意的背叛》

這實乃伯格曼站在人類學發展角度的悲觀思考。人之心靈痼疾一代一代血脈相傳,無人能將它們剔除。我們能做的,大概只有正視它們的存在。就像伯格曼2005年拍攝的最後一部電影《薩拉邦德》,即將走完生命全程的伯格曼即便依然困惑於親情的本質(也許就是互相折磨),仍讓在《婚姻生活》中分手的瑪利安與約翰,30年後再續情緣,共同應對生命中的難題。

是的,大師其實心腸柔軟,並且早在1960年便通過《處女泉》向觀眾坦陳——上帝的缺席致使罪惡在大地上滋生,然而那一眼溫暖過李安的“處女泉”,也是伯格曼對附著於命運之上的污垢的嘗試性濯洗。

文| 梅生 本文刊載於20170728《北京青年報》B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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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當年為此激烈爭吵,給伯格曼留下不可磨滅的心靈創傷,劇中對母親無比依戀卻只能默然觀望無力阻止的男孩,無疑是伯格曼的化身。而扮演男孩的演員在伯格曼1966年拍攝的《假面》中再次出現,亦和《沉默》中的他一樣,專心閱讀同一本書。但長大幾歲的他更讓觀眾我見猶憐,他自出生便被母親唾棄,是她殺之不得,只好遠遠丟在角落,眼不見心也煩的物件。

《沉默》

這兩部電影,是伯格曼1982年拍攝《芬妮與亞歷山大》的楔子。影片與《沉默》一樣,純然以伯格曼的童年替身所見所聞展開敘事,是關於童年經驗對他創作產生的影響,所做的亦實亦虛的梳理,只是對人物和事件進行了移花接木式處理。電影中母親的移情,是在“小伯格曼”的父親死亡之後,而伯格曼自傳書《魔燈》裡詳加描述的父親對他的鞭刑、關禁閉等體罰,更被悉數轉嫁到繼父身上。顯而易見,這是伯格曼重新審視他與父母關係的結果,他已然釋懷雙親當年的行徑,當然也懊悔自己昔日的魯莽,可是他必須為多年的夢魘找到根源。

《芬妮與亞歷山大》

追溯根源,是伯格曼家族的“遺傳基因”。《芬妮與亞歷山大》拍竣後的第10年,丹麥導演比利·奧古斯特將伯格曼講述父母相愛相殺始末的劇本《善意的背叛》搬上大銀幕。和《芬妮與亞歷山大》一樣,它不時展示中產家庭的和睦氛圍,指涉伯格曼童年希冀擁有的成長環境。最關鍵的,《善意的背叛》雖如實披露伯格曼父親的專橫跋扈、冷漠自私,但伯格曼的目的,並非為了在父子創傷上補上一刀。實際上,伯格曼對父親“痛下毒手”的用意,在影片開場已經說明:面目難辨的魔鬼根植于伯格曼家族的血液骨髓,父親被它鉗制,五度成婚育有九個子女卻難以找到為人夫、為人父快感的他,也沒能逃脫魔鬼之爪。

《善意的背叛》

這實乃伯格曼站在人類學發展角度的悲觀思考。人之心靈痼疾一代一代血脈相傳,無人能將它們剔除。我們能做的,大概只有正視它們的存在。就像伯格曼2005年拍攝的最後一部電影《薩拉邦德》,即將走完生命全程的伯格曼即便依然困惑於親情的本質(也許就是互相折磨),仍讓在《婚姻生活》中分手的瑪利安與約翰,30年後再續情緣,共同應對生命中的難題。

是的,大師其實心腸柔軟,並且早在1960年便通過《處女泉》向觀眾坦陳——上帝的缺席致使罪惡在大地上滋生,然而那一眼溫暖過李安的“處女泉”,也是伯格曼對附著於命運之上的污垢的嘗試性濯洗。

文| 梅生 本文刊載於20170728《北京青年報》B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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