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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巧出拙間,瑰琦藏草簷——讀梁平《五裡坡舊事》

袁勇

每一寸光陰都不能生還, 從日頭的升高到日落, 每天都是新的面孔。 我所有的七情六欲, 喝過的酒, 做過的夢, 想過的長髮至今刻骨。 《老屋》

——梁平《五裡坡舊事》

當今詩壇, 靡靡之樂有之, 佶屈聱牙有之, 工巧濃豔有之, 正如那些有錢有閑的胭脂婆們粘在一起總喜歡曬富一樣, 比的是“濃豔富貴華美”, 然而, 你如果揭去她們的脂粉外表, 必然裸露出掩藏其中的一大攤油膩贅肉。 讀到梁平先生的《五裡坡舊事》, 寫的雖是舊事, 但撲面而來一股不施粉黛的質樸之風, 卻字字流鄉愁, 句句蘊初心。

《莊子·天道》中說:“樸素而天下莫能與爭美”,

梁平在《五裡坡舊事》中, 採用通俗易懂的質樸語言, 通篇沒有一個生僻字, 沒有一句難懂的話, 但字裡行間卻蘊藏著真摯的情感。 明.祁彪說“詞之能動人者, 惟在真切”。 只有真正從詩人內心情感深處流露出來的詩句, 才能深入人心打動人心。 梁平這組《五裡坡舊事》素材均來自于他當知青的幾年時間, 對於詩人來說, 這段生活讓他記住了農民的憨厚誠樸。 這段感情就像醇酒, 時間越久越有味。 特別是在當誠信缺失道德淪喪的當今, 這段感情更顯彌足珍貴。 詩歌記錄時代的價值特質。 《五裡坡舊事》裡記錄的人和事, 都打上了那個物質匱乏時代的人性價值:真誠!《屋簷下的陌生人》, 描寫了一個不說話的駝子鄰居,
幾年如一日地給我提供他種的蔬菜, 我心安理得地受用到臨走時, 詩人這樣寫道:

離開那個屋簷, 我跟他告別:

“大爺, 我會回來看你”

那張臉上僵硬的肌肉蠕動了, 那是一種不易覺察的知足, 潮濕了我的眼。

駝子鄰居骨質裡對“我”的親善, 是無法用語言來表述的, 只有從“臉上僵硬的肌肉蠕動了”判斷出他的情感變化。 這種深切入骨的質樸感情完全發自內裡。 那些年, 鄉下人面對城裡人流露的自卑是真實的自卑, 這種自卑其實是農民對知識份子百分之百的尊敬。 這種尊敬在《隊長婆的麻花雞》裡表現得更加生動有趣:我順手偷了隊長婆高調的麻花雞飽飽打了一餐牙祭後, 隊長婆高調地叉著腰破口大駡, 當最後偷雞賊“我”被暴露後,

“隊長婆的罵聲, 嘎然而止, "裝著什麼也沒看見。 "她給身邊嘮叨的人說:"這事過了, 娃也不容易, "就是想打牙祭。 ”《殺豬匠》裡, 詩人真實形象地把殺豬匠的形象活脫脫地再現了出來, 像一幅色彩繽紛的浮世繪。 特別是結尾幾句, 乾淨俐落地刻畫出了殺豬匠的豪爽個性。 誠實涵蓋那個時代的一切, 包括愛情。

宋·黃庭堅《與王觀複書》說:“平淡而山高水深, 似欲不可企及, 文章成就, 更無斧鑿痕, 乃為佳作耳。 ”強調文章寫作要平淡自然, 而不刻意造作, 才是好作品。 梁平的這組作品裡, 除了感情真摯樸實之外, 多有“平淡而山高水深”之金句:“說他死了, 死了好多年了。 "那一天, 天空下著雨, "我在雨中漫無目的走到了天黑, "黑得讓所有的街燈和人,

"都看不見我”(《屋簷下的陌生人》)這種被“雨”“黑”包圍的懷念, 鋪天蓋地, 可以讓人消失。 讀完全詩, 那種痛感入骨、追思至極的效果兀立眼前, 久久不散。

又比如在《隊長婆的麻花雞》裡, 寫自己撐飽了偷來的雞, 第二天在地裡幹活打嗝後趕緊捂住, 這時候詩人突然冒出一句:“香比刀子鋒利, "可以要命。 ”那個饑餓的年代, 別說在人堆裡聞香下馬, 聞香是可以要命的。 一句帶有通感的大實話, 力度驚心!清代紀昀《松花石硯銘》中說:“似出自然, 而實雕鐫, 吾以知人工之巧, 幻態萬千。 ”表面看似乎出於自然, 而實際上是經過一番製作的, 這就足見人工的巧妙, 它能使各種事物的姿態幻化無窮。 梁平的作品恰好就見證了這種“雕鐫”後的自然。

所謂的大巧若拙是說大巧不是拙, 只是好像拙。 清·袁枚《隨園詩話》說得好:“詩宜樸不宜巧, 然必須大巧之樸;詩宜詹不宜濃, 然必須濃後之詹”, 這種“大巧之樸”“濃後之詹”這就是藝術源于生活但高於生活的道理。 如:“老屋已經不在了, "省略了斑駁的過往。 "唯有底片閉上眼睛就可以顯影, "黑與白, 不能弄虛作假, "不能塗改, 是我唯一沒有裝扮的真相”《老屋》;“只一碗酒, 連筷子都不動, "那刀, 踉蹌著走了。 "那邊又一鍋水燒得滾燙, "等的是下一刀”《殺豬匠》;“死人了, "請個草台班子, "把哀思在花圈堆放的空地, "弄出點動靜”《白喜事》, 這些讓人過目不忘的句子, 表面上自然平淡, 實則是經典的“山高水深”。

總之, 梁平的這組《五裡坡舊事》, 融入了他知青時代最難忘的青春記憶, 詩人採用泥土般質樸的語言,又凝聚了過往歲月所有的人生經驗,以白描的手法向我們展示出了特定時代的審美價值觀。作品讀來感人肺腑,切入當下現實,留給了我們很多值得深思和反省的東西。在創作技法上,詩人不是對彼時記憶的簡單直白,其語言在內蘊飽滿情愫的同時,將“大巧”後的“拙勁”運至指尖貫穿到每個字詞中去,起到了如宋代戴復古《讀放翁先生劍南詩草》中所說“入妙文章本平淡,等閒言語變瑰琦”出神入化的境地。

詩人採用泥土般質樸的語言,又凝聚了過往歲月所有的人生經驗,以白描的手法向我們展示出了特定時代的審美價值觀。作品讀來感人肺腑,切入當下現實,留給了我們很多值得深思和反省的東西。在創作技法上,詩人不是對彼時記憶的簡單直白,其語言在內蘊飽滿情愫的同時,將“大巧”後的“拙勁”運至指尖貫穿到每個字詞中去,起到了如宋代戴復古《讀放翁先生劍南詩草》中所說“入妙文章本平淡,等閒言語變瑰琦”出神入化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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