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勇
每一寸光陰都不能生還, 從日頭的升高到日落, 每天都是新的面孔。 我所有的七情六欲, 喝過的酒, 做過的夢, 想過的長髮至今刻骨。 《老屋》
——梁平《五裡坡舊事》
當今詩壇, 靡靡之樂有之, 佶屈聱牙有之, 工巧濃豔有之, 正如那些有錢有閑的胭脂婆們粘在一起總喜歡曬富一樣, 比的是“濃豔富貴華美”, 然而, 你如果揭去她們的脂粉外表, 必然裸露出掩藏其中的一大攤油膩贅肉。 讀到梁平先生的《五裡坡舊事》, 寫的雖是舊事, 但撲面而來一股不施粉黛的質樸之風, 卻字字流鄉愁, 句句蘊初心。
《莊子·天道》中說:“樸素而天下莫能與爭美”,
離開那個屋簷, 我跟他告別:
“大爺, 我會回來看你”
那張臉上僵硬的肌肉蠕動了, 那是一種不易覺察的知足, 潮濕了我的眼。
駝子鄰居骨質裡對“我”的親善, 是無法用語言來表述的, 只有從“臉上僵硬的肌肉蠕動了”判斷出他的情感變化。 這種深切入骨的質樸感情完全發自內裡。 那些年, 鄉下人面對城裡人流露的自卑是真實的自卑, 這種自卑其實是農民對知識份子百分之百的尊敬。 這種尊敬在《隊長婆的麻花雞》裡表現得更加生動有趣:我順手偷了隊長婆高調的麻花雞飽飽打了一餐牙祭後, 隊長婆高調地叉著腰破口大駡, 當最後偷雞賊“我”被暴露後,
宋·黃庭堅《與王觀複書》說:“平淡而山高水深, 似欲不可企及, 文章成就, 更無斧鑿痕, 乃為佳作耳。 ”強調文章寫作要平淡自然, 而不刻意造作, 才是好作品。 梁平的這組作品裡, 除了感情真摯樸實之外, 多有“平淡而山高水深”之金句:“說他死了, 死了好多年了。 "那一天, 天空下著雨, "我在雨中漫無目的走到了天黑, "黑得讓所有的街燈和人,
又比如在《隊長婆的麻花雞》裡, 寫自己撐飽了偷來的雞, 第二天在地裡幹活打嗝後趕緊捂住, 這時候詩人突然冒出一句:“香比刀子鋒利, "可以要命。 ”那個饑餓的年代, 別說在人堆裡聞香下馬, 聞香是可以要命的。 一句帶有通感的大實話, 力度驚心!清代紀昀《松花石硯銘》中說:“似出自然, 而實雕鐫, 吾以知人工之巧, 幻態萬千。 ”表面看似乎出於自然, 而實際上是經過一番製作的, 這就足見人工的巧妙, 它能使各種事物的姿態幻化無窮。 梁平的作品恰好就見證了這種“雕鐫”後的自然。
總之, 梁平的這組《五裡坡舊事》, 融入了他知青時代最難忘的青春記憶, 詩人採用泥土般質樸的語言,又凝聚了過往歲月所有的人生經驗,以白描的手法向我們展示出了特定時代的審美價值觀。作品讀來感人肺腑,切入當下現實,留給了我們很多值得深思和反省的東西。在創作技法上,詩人不是對彼時記憶的簡單直白,其語言在內蘊飽滿情愫的同時,將“大巧”後的“拙勁”運至指尖貫穿到每個字詞中去,起到了如宋代戴復古《讀放翁先生劍南詩草》中所說“入妙文章本平淡,等閒言語變瑰琦”出神入化的境地。
詩人採用泥土般質樸的語言,又凝聚了過往歲月所有的人生經驗,以白描的手法向我們展示出了特定時代的審美價值觀。作品讀來感人肺腑,切入當下現實,留給了我們很多值得深思和反省的東西。在創作技法上,詩人不是對彼時記憶的簡單直白,其語言在內蘊飽滿情愫的同時,將“大巧”後的“拙勁”運至指尖貫穿到每個字詞中去,起到了如宋代戴復古《讀放翁先生劍南詩草》中所說“入妙文章本平淡,等閒言語變瑰琦”出神入化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