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史上三次著名金融泡沫事件的本質：都是“釣愚”

作者：陳志龍

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喬治·阿克洛夫和羅伯特·席勒最近聯手推出一本暢銷書《釣愚》，它從人性的角度分析經濟金融史上操縱與欺騙的經濟學，一幅金融欺詐史的長卷琳琅滿目，次弟紛呈，蔚為壯觀。

近代經濟金融史上，曾經發生過的三次著名的金融泡沫事件，它們分別是荷蘭的鬱金香泡沫、法國密西西比公司泡沫、英國南海股票泡沫。透過這三次重大泡沫事件，你會看到，三百多年資本主義發展史中，光怪陸離的操縱與欺詐釣愚史貫穿其間，其間充滿了貪婪、詭計和掠奪，瘋狂、驚恐和崩潰。

少數騙子利用檸檬市場的資訊不對稱設局，利用人性的貪婪和監管的缺位，編織財富幻象的連環套，誇張的故事讓風險看上去更加迷人，引誘普羅大眾砸鍋賣鐵加杠杆瘋狂跟進，結局往往是海市蜃樓，人財兩空，一地雞毛。經濟遭到嚴重破壞，釀成金融與社會危機，甚至引發政治危機。

17世紀30年代的鬱金香泡沫事件，發生在當時有“海上馬車夫”之稱的荷蘭，其首都阿姆斯特丹當時是全球重要貿易中心。鬱金香最早從天山山脈由土耳其人帶入君士坦丁堡，進入歐洲的宮廷和王室，並成為時尚消費品。經歐洲植物學家人工變異後，鬱金香球根產生的美麗變種大受市場歡迎。

動物精神的發酵，讓這一時尚消費異化為一場經典投機熱，

人們購買鬱金香已經不再是為了觀賞，而是為了牟取暴利。 1634年的荷蘭，炒買炒賣鬱金香熱潮蔓延為一場全民雞血運動。世界最早的證券交易所——阿姆斯特丹證券交易所專門為鬱金香開設固定交易市場。鬱金香花的培育速度很慢，需要六七年，期貨交易應運而生。

人們通宵達旦地在酒店大堂裡交易，所有單據都通過簽名背書進行擊鼓傳花的交易。在精明投機者的做局操控下，越來越多民眾參與交易，哄抬價格。市場到達頂峰前的瘋狂日子裡，絕大多數參與者都失去了理性，完全看不到一場經濟災難的來臨。

1637年2月4日，賣方突然大量拋售鬱金香，恐慌和踩踏不期而至，市場一夜間崩潰。人們成群結隊地拋售，

避之唯恐不及。一周內鬱金香價格跌去90%，許多搭上身家性命的人因此破產。加爾文主義興起後，教士們都喜歡用經典的鬱金香事件反省人性的私欲和貪婪。

法國密西西比公司泡沫是由著名的金融家約翰·勞一手造成的。約翰·勞一直主張建立國家銀行，用金銀和土地抵押發行貨幣，國家壟斷資源，用國有公司的經營利潤支付外債。路易十四去世後，國庫空虛，情急之下，攝政王腓力二世邀請約翰·勞擔任法國財政大臣。 1716年5月，約翰·勞在法國成立了“通用銀行”，拉開了法國貨幣革命的帷幕，法國從貴金屬時代迅速過渡到以紙幣為代表的信用貨幣時代，整個國家開始流通以“裡弗爾”為單位的紙幣。

約翰·勞掌握著貨幣發行的大權，

得益於政府賦予以鑄幣權為核心的諸多特權，約翰·勞開始做局了。作為法國皇家銀行的管理人，他在給政府帶來巨大利益的同時，他成立了一家密西西比公司，並以其名義發行了大量股票。該公司類似發鈔行的影子機構，其股票存在著一種非常特殊的交易模式，國債債券可以用來直接購買公司等值股票。其股價從掛牌之日起就不斷上漲，吸引了幾乎所有持有國債的人願意與它換購。

全法國人都知道了“鑄幣大臣”所操控的公司的股票是類似國債的一般等價物，其股票流動性好，是以國家信用背書的。所有人都願意加杠杆瘋狂買進，股票價格推高到荒唐的地步。當泡沫足夠大時，一根針也能捅破天。

所有的投機運動最終都有戛然而止的時候，空殼公司的密西西比股票泡沫破滅後，作為“金融皇帝”的約翰·勞最終赤身裸體地現出原形，非常淒涼地終結了一身。

英國南海公司泡沫與之類似。英國政府無力承擔西班牙王位繼承引起的戰爭導致的巨額借款，於是採用了國家壟斷經營來支付政府債務方式。英國財政大臣哈利建立了南海公司，壟斷了南美洲和太平洋群島的貿易和商業經營。南海公司仿效法國密西西比公司模式，發行巨量的南海公司股票收購政府國債。

全英所有股份公司的股票都成了投機對象，股票價格平均漲幅超過5倍。 1720年，南海公司的股票從128英鎊升到1000英鎊。一些不法商人和騙子乘機渾水摸魚，垃圾公司的股票被狂炒，1720年 7月，參與者終於還過神來，先是國外投資者拋售南海股票，國內投資者紛紛跟進，南海公司股價一落千丈，泡沫破滅。英國第一次嘗到了什麼叫垮掉的“貨幣經理資本主義”的滋味。

綜觀三個事件，所有系統性的非理性行為和樂觀情緒的高漲都會導致泡沫。泡沫膨脹時，受非理性樂觀情緒的主導，人們普遍低估風險。過去這樣，現在和未來依然如此，當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成為遙遠往事時，人們還會一如繼往地“踏進同一條河流”。

當市場樂觀情緒主導，價格持續推高，頭腦再清醒的人也跟著買入，“騙子和笨蛋領著一群糊塗的聰明人越越越遠”，他們利用的是人性中動物精神的致命弱點。這時如果沒有有效的監管，結局就會非常麻煩。

密西西比公司和南海公司是政府直接操盤的運作，在當時來說應該是一種超越環境的金融創新，這兩場政府主導型牛市最終慘敗。通過金融史上的這幾起經典事件，我們初步理解了貨幣的起源、證券交易的本質和市場交易機制背後的政府債務重組安排。

所有的歷史都是當代史，重溫人類歷史上這三起經典的超級泡沫事件，對於我們正確地理解金融全球化時代的經濟金融和相關產業運行特質，具有深刻的警示意義。書中的歷史有些已經褪色，有的還在演化，重溫這些並未遠去的歷史，激賞之餘，手心還是要捏一把汗，心頭也不免泛起些許莫名的痛楚或酸澀。

金融大爆炸的時代，沒有完全孤立的風險事件和百毒不侵的經濟體，釣愚在金融市場從未消失，只是道行更高，而這往往都是危機的前兆。正如英國金融時報著名評論員馬丁·沃爾夫所說，過去40年間，已經出現過多輪金融危機，“次貸危機”不會是休止符，未來一定還會出現更大、更嚴重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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