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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江堰風情錄丨黃春紅:母親的棉花草饃饃

母親的棉花草饃饃

黃春紅

記得許多年前的老麻溪, 每到春天都有送春牛帖子的:梆, 梆, 梆。

“春官來的早, 來就看到大娘宰豬草, 今年喂肥豬, 明年接大嫂, 春分饃饃香得好。 ”

母親站起來給春官一毛錢, 接過春牛帖子:“哪天下雨就做棉花草饃饃, 碰見了給你吃哈。 ”

有一天, 春雨淅淅瀝瀝地飄飛, 母親說:“明天還有雨, 做不成地裡活, 將就家裡還有半塊臘肉可以炒饃饃包心, 乾脆做點棉花草饃饃來吃。 ”

昏暗的10瓦燈光下, 母親從大櫃子裡取出三碗米倒在篩篩裡, 用那雙佈滿青筋的雙手捏住篩篩兩邊, 先把篩篩在空中蕩幾個個大圓圈,

用力一拋, 米落在篩篩裡, 糠皮就順著風飄到了邊上, 燈光把母親的影子照在泥巴牆上, 搖搖晃晃的。

米篩乾淨了, 倒在木盆子裡:“么女, 快去睡了, 明天早點起來去楊家溝掐棉花草哈。 ”母親拍拍身上的糠皮溫和地對著我說。

我的眼睛放出光芒, 又可以吃到美味的棉花草饃饃了, 恨不得馬上摸黑去掐棉花草。

第二天, 雨一直下, 抓起草帽, 背著小背篼就朝楊家溝走去。

雨絲細細的, 像一根根晶亮的銀絲, 閃閃發光, 它幫田野上的莊家和野草在洗澡。 田埂上, 那星星點點的嫩綠、又帶灰白的棉花草勃勃生機, 分外顯目, 葉子像一片片水靈靈的玉條, 上面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 閃著銀色的光, 像一顆顆水靈靈的珍珠。

蹲下專挑壯實的掐, 每掐一株, 都牽出細絲。 油菜田邊上的棉花草密密匝匝, 像似與油菜花爭搶地盤。 我幾刨三下就掐了半背篼, 想著那油嚕嚕、香噴噴的饃饃, 我一溜一滑, 往家趕。

灶臺上, 橫著磨架子, 架子上像躺著一隻雪白的小“羊”, 上面壓著半扇磨子。

我伸手一捏, 呵, 還是濕噠噠的米漿, 這要啥時候才能把水汽滴幹做上饃饃啊?趁母親不在, 想出一個捷徑, 偷偷去房背後撮些柴灰, 把裝糯米沉甸甸的口袋搬到桌上放平, 再把柴灰一層層鋪上, 這樣吸水, 幹得快。 得意洋洋坐一旁守著。

過了會兒, 母親走進來, 眼睛睜得湯圓大:“啊呀, 完了, 完了, 柴灰全部侵到米粉裡了。 ”

“媽, 不會的, 這樣幹得快呀。 ”

“老子等哈再收拾你。 ”

啊呀, 原來我忘記了多鋪幾層白布了,

都怪我想吃棉花草饃饃心切, 一不小心就闖禍。

母親雙手麻利, 抹掉口袋上的柴灰, 再把口袋剪破, 將上面那層有柴灰的用菜刀劈掉, 看著那一層層黑灰色的米粉, 丟進豬草缸, 我臉嚇得通紅, 這頓打怕是在劫難逃。 趕緊溜。

最近一年還沒挨打過, 因為別人給我介紹了個物件, 家在灌縣郊區, 是出名的萬元戶, 他是獨子, 又是高中生, 人長得也算標誌。 母親和家人都特別中意那門親事。 可我卻萬分反感, 無論他怎樣對我好, 心裡總駐足不下他的身影。 每次他來接我去他家做客, 我必須要帶上我的閨蜜帥妹。

先去帥妹家躲避“災難”, 經過坎邊的桃樹下, 看著粉色桃花開的淋漓盡致, 忍不住駐足片刻, 悵忘那滿樹的桃花。

樹枝上停留的鳥兒, 歌聲如洗。 一陣風吹來, 片片花瓣扭扭歪歪飄飛。

這時, 帥妹那尖嗓子從遠處傳來:“啊黃, 這麼大的雨, 你站在那幹啥子喲, 趕緊來我家。 ”

走到帥妹家, 一頭倒在她的小床上, 想著十分討厭的他, 眼角泛起淚光。

“有錢人, 大不相同, 身上穿的是燈草戎。 ”

“哼, 我背煤炭賺錢買的好不好。 ”我一骨碌坐起來反駁帥妹。

“你嫁過去, 每個月吃五斤豬油, 五斤糖, 還有雞蛋一百, 哈哈。 ”

與帥妹說話, 之前的愁緒煙消雲散。

“么女……么女, 趕緊回去裝點棉花草饃饃, 給你男友送去。 ”啊?啊?心裡雖然萬分不樂意, 又不好與母親對著幹。

只好無奈地叫上帥妹一起去坐車。

在班車上, 手中的塑膠口袋霧氣氤氳, 香味傳到鼻孔。 控制不住偷偷拿一塊與帥妹一分兩半,

那個香啊, 一個兩個三個, 與其給那個討厭的人吃, 還不如自己享受這膾炙人口的美食。

油, 滴在我紫紅色的燈草戎褲子上, 一滴、兩滴、三滴, 像一圈圈小地圖。

四十分鐘的車程彷如瞬間, 擰著空空的塑膠袋下了車。

“喂, 帥妹, 沒有了棉花草饃饃還去送啥子呢?”

“哈哈哈, 吃進去, 吐不出來, 我咋曉得咋辦呢?”

時隔多年的今天, 又是春暖花開, 鶯飛草長, 棉花草饃饃香飄街頭, 可始終無法企及母親當年親手做的味道。 儘管當初與母親有點小小的歧義, 曾讓我不開心、不滿意, 而那段往事卻讓我無比依戀和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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