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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日記: 今夜無人入眠——歐尼斯特·海明威《流動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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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海明威二十有二, 帶著夢想和未曾破碎的酒杯, 與愛人哈德莉從芝加哥北部的迪爾伯恩北街1239號遷至巴黎。

海明威聽從友人舍伍德·安德森的勸告, 在巴黎安頓下來。 海明威作為星報記者, 對希土戰爭進行採訪。 舍伍德隨後將海明威介紹給當時的巴黎文學圈知名的作家格特魯德·斯泰因, 後者引導海明威參與了“巴黎現代主義運動”, 也直接影響了海明威在巴黎的社交與寫作。

在《流動的盛宴》和《太陽照常升起》的文章中, 海明威提到的美國移民作家“迷惘的一代”由此處開始。

將近四十年之後, 海明威重新提筆回憶在巴黎旅居的幾年時, 塞納河畔的“盛宴”已然消失, 那些他曾經埋頭寫作短篇小說的咖啡館也已經消失, 曾在咖啡館裡痛飲威士卡的藝術家們也僅有少數留存於世。 1957年, 海明威已經功成身就, 《太陽照常升起》、《老人與海》、《永別了武器》、《喪鐘為誰而鳴》悉數取得不俗的評價,

他在古巴寫下那數年的時間, 那些曾經鮮活的面容和名字。

《流動的盛宴》與海明威一貫的克制與冷靜行文風格略有不同, 雖然那種戲謔和刻薄的語氣始終如一, 但二十世紀的巴黎還是被他蒙上了一塊柔軟而發亮的綢子。 五十八歲的海明威重新把目光投向那個二十有餘, 手頭拮据卻始終躍躍欲試的自己, 他幾乎是憐愛的, 對於春天, 對於饑餓, 對於那些“同行者”。

大量的作家鍾情于那條塞納河, 茨威格在《昨日的世界》裡寫:“巴黎以它優雅的市容與溫和適宜的氣候, 以它的財富和傳統, 出色地證實了這一點。 尤其是當春暖花開之際, 風和日暖, 塞納河上微波蕩漾,

林蔭道上的樹木含苞待放, 年輕的姑娘們每人都帶著一小束用一個銅幣買來的紫羅蘭。 ”

伊·奧多耶夫采娃在《塞納河畔》中, 也為讀者提供了與傳統俄國文學作品中完全不同的俄國白銀時代的詩人形象, 如:葉賽甯, 阿赫馬托娃等人, 他們被一個國家驅逐, 但在另一處找到了其他可能性。

關於“迷惘的一代”

“你就是這樣的人, 你們都是這樣的人。 ”斯泰因小姐說。 “你們這些在大戰中服過役的年輕人都是。 你們是迷惘的一代。 ”

“真的嗎?”我說。

“你們就是, ”她堅持說。 “你們對什麼都不尊重。 你們總是喝得酩酊大醉......”

我記得他們怎樣裝了一車傷患從山路下來狠狠踩住刹車, 最後用了倒車排檔, 常常把刹車都磨損, 還記得那最後幾輛車子怎樣空車駛過山腰。

我想到斯泰因小姐和舍伍德·安德森以及與自我中心和思想上的懶散相對的自我約束, 我想到是誰在說誰是迷惘的一代呢?

海明威並不接受“迷惘的一代”這樣的稱呼, 這一標籤長久以來被誤解, 正如其他標籤:硬漢文學、美利堅民族的精神豐碑等等, 這樣籠統而流於表面的概念用來形容海明威遠遠不夠, 瑪律克斯曾經評價海明威:“海明威的所有作品都洋溢著他那閃閃發光、但卻瞬間即逝的精神”。 他認為海明威“神秘而優雅”。 無論是《老人與海》還是《永別了, 武器》中, 海明威更多是在隱喻一種“勝利的無用性”。 即無論你怎樣努力去獲取成功, 最終可能一無所獲, 甚至得不償失, 但依然要克服種種困難。

這種對比與矛盾, 顯然比一種簡單粗暴的標籤更動人。

關於“巴黎的春天”

等我們走進了房間, 上了床在黑暗中做了愛, 我還是感到饑餓。 半夜醒來發現窗子都開著, 月光照在高聳的建築的屋頂上, 這饑餓的感覺還在。 我把臉從月光下轉向暗處, 可是睡不著, 就在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倆在夜裡醒了兩次, 現在月光照在她臉上, 她睡著正香。

我非得把這一點想出個究竟來, 可是我太笨了。 那天早晨我醒來發現是個虛假的春天, 聽到那趕山羊群的人吹起的笛聲, 跑出樓去買賽馬報, 生活似乎顯得就是那麼簡單。

但是巴黎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城市, 而我們卻很年輕, 這裡什麼都不簡單, 甚至貧窮、意外所得的錢財、月光, 是與非以及那在月光下睡在你身邊的人的呼吸,都不簡單。

哈德莉是個非常容易高興起來的妻子,在海明威最為窮困的時期,她和他一起住在勒穆瓦納紅衣主教街一所破敗的公寓裡,忍受著生活上的不便利,以及丈夫寫作時對她的疏忽。即便是春天來臨、海明威發現一所可以借書的圖書館、一起觀看並賭注賽馬,都能夠讓她喜悅起來。

哈德莉與第二任妻子波琳不同,與寫作能力出色的蓋爾霍恩不同,《流動的盛宴》中筆調最柔軟的兩處,一處落在日益頹敗的菲茨傑拉德身上,海明威對於這位作家的感情非常複雜,一方面由於菲茨傑拉德的寫作天賦,另一方面是菲茨傑拉德對於這種天賦的肆意揮霍;第二處柔軟即落在哈德莉身上,閱讀時我總是猜測,她是否就是他另一個“巴黎的春天”,在那些困窘和閃光的日子裡。

關於“饑餓”

用任何標準來衡量,我們還很窮,因此我依舊採取這樣一種小小的節省開支的辦法,說什麼有人請我在外面吃午飯,然後花了兩個鐘頭在盧森堡公園裡散步,回到家裡給我妻子描述這頓午飯是多麼豐盛。

當你二十五歲的時候,而且生就一副重量級拳擊手的身材,少吃一頓飯能使你感到非常饑餓。但是這樣也能使你所有的感官變得敏銳,我才發現我筆下的那些人物中有很多都具有極強勁的胃口並且對食物懷著極大的愛好和欲望,並且大多數都期待著能喝上一杯。

海明威處女作《三個故事和十首詩》(1923)由羅伯特·麥卡蒙在巴黎出版。同年,他們一家回到多倫多短暫停留,就在那時,海明威第一個兒子出生,取名約翰,由格特魯德·斯泰因擔任教母。海明威需要支撐整個家庭的開支,壓力陡然增加,他對於多倫多星報的工作也開始感到沉悶,於是在1924年辭去了這份工作。

經濟拮据的一個直接表現是作家需要挨餓,海明威把饑餓當做是一項很好的訓練,他走過盧森堡公園,走過聖敘爾皮斯教堂,在廣場上觀察長椅、樹木、噴泉和獅子雕像。

海明威瘦得厲害,這時候當他收到來自雜誌的稿費,就會走到飯店去吃一頓飽飯。除此之外是長時間的挨餓,盡力保持身體健康和頭腦清醒,直到早晨來臨,再次開始寫作。

關於“同行者”

富有而熱情、親切到幾乎失去分寸的格特魯德·斯泰因、在咖啡館裡左擁右抱的帕薩、對海明威影響深重的埃茲拉·龐德、善良的西爾維婭·比奇、T.S.艾略特、詹姆斯·喬伊絲、斯科特·菲茨傑拉德、E.M.福特等人,他們聚集在咖啡館、酒吧、文藝沙龍裡談藝論文。海明威根據自己的觀察和交往,親近和疏遠,為這些人描繪的畫像,有些粗略如溫登姆·路易斯,有些則極盡細緻,如菲茨傑拉德:

“他的才能像一隻粉蝶翅膀上的粉末構成的圖案那樣自然。有一個時期,他對此並不比粉蝶知道更多,他也不知道這圖案是什麼時候給擦掉或損壞的。後來他才意識到翅膀受了損傷,並瞭解它們的構造,於是學會了思索,他再也不會飛了,因為對飛翔的愛好已經消失,他只能回憶往昔毫不費力地飛翔的日子。”

此時的海明威也已不需要任何技巧性的語言,他的形象,那些精煉的對話,甚至脾氣秉性,早已成為一代甚至幾代人趨勢若騖奉為神明的存在。於海明威來說,塞納河是他年輕時逐夢的見證者,是唯一能夠彼此傾訴的故人,它完全理解並且接納了彼時當時的他,也將他送到了如此遙遠的此處。由此看來,《流動的盛宴》也不僅是一部描繪了二十世紀巴黎作家或詩人、畫家的人物群像,更像是一位老人寫給一座城市的情話。

“巴黎永遠沒有個完,每一個在巴黎住過的人的回憶與其他人的都不相同。我們總會回到那裡,不管我們是什麼人,她怎麼變化,也不管你到達那兒有多困難或者多容易。巴黎永遠是值得你去的,不管你帶給了她什麼,你總會得到回報。不過這乃是我們還十分貧窮但也十分幸福的早年時代巴黎的情況。”

圖片來自維琪百科;

參考書目:《昨日的世界》;《流動的盛宴》;《塞納河畔》

(全文完)

本文作者“蟲二”,現居Pai,目前已發表了97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蟲二”關注Ta。

是與非以及那在月光下睡在你身邊的人的呼吸,都不簡單。

哈德莉是個非常容易高興起來的妻子,在海明威最為窮困的時期,她和他一起住在勒穆瓦納紅衣主教街一所破敗的公寓裡,忍受著生活上的不便利,以及丈夫寫作時對她的疏忽。即便是春天來臨、海明威發現一所可以借書的圖書館、一起觀看並賭注賽馬,都能夠讓她喜悅起來。

哈德莉與第二任妻子波琳不同,與寫作能力出色的蓋爾霍恩不同,《流動的盛宴》中筆調最柔軟的兩處,一處落在日益頹敗的菲茨傑拉德身上,海明威對於這位作家的感情非常複雜,一方面由於菲茨傑拉德的寫作天賦,另一方面是菲茨傑拉德對於這種天賦的肆意揮霍;第二處柔軟即落在哈德莉身上,閱讀時我總是猜測,她是否就是他另一個“巴黎的春天”,在那些困窘和閃光的日子裡。

關於“饑餓”

用任何標準來衡量,我們還很窮,因此我依舊採取這樣一種小小的節省開支的辦法,說什麼有人請我在外面吃午飯,然後花了兩個鐘頭在盧森堡公園裡散步,回到家裡給我妻子描述這頓午飯是多麼豐盛。

當你二十五歲的時候,而且生就一副重量級拳擊手的身材,少吃一頓飯能使你感到非常饑餓。但是這樣也能使你所有的感官變得敏銳,我才發現我筆下的那些人物中有很多都具有極強勁的胃口並且對食物懷著極大的愛好和欲望,並且大多數都期待著能喝上一杯。

海明威處女作《三個故事和十首詩》(1923)由羅伯特·麥卡蒙在巴黎出版。同年,他們一家回到多倫多短暫停留,就在那時,海明威第一個兒子出生,取名約翰,由格特魯德·斯泰因擔任教母。海明威需要支撐整個家庭的開支,壓力陡然增加,他對於多倫多星報的工作也開始感到沉悶,於是在1924年辭去了這份工作。

經濟拮据的一個直接表現是作家需要挨餓,海明威把饑餓當做是一項很好的訓練,他走過盧森堡公園,走過聖敘爾皮斯教堂,在廣場上觀察長椅、樹木、噴泉和獅子雕像。

海明威瘦得厲害,這時候當他收到來自雜誌的稿費,就會走到飯店去吃一頓飽飯。除此之外是長時間的挨餓,盡力保持身體健康和頭腦清醒,直到早晨來臨,再次開始寫作。

關於“同行者”

富有而熱情、親切到幾乎失去分寸的格特魯德·斯泰因、在咖啡館裡左擁右抱的帕薩、對海明威影響深重的埃茲拉·龐德、善良的西爾維婭·比奇、T.S.艾略特、詹姆斯·喬伊絲、斯科特·菲茨傑拉德、E.M.福特等人,他們聚集在咖啡館、酒吧、文藝沙龍裡談藝論文。海明威根據自己的觀察和交往,親近和疏遠,為這些人描繪的畫像,有些粗略如溫登姆·路易斯,有些則極盡細緻,如菲茨傑拉德:

“他的才能像一隻粉蝶翅膀上的粉末構成的圖案那樣自然。有一個時期,他對此並不比粉蝶知道更多,他也不知道這圖案是什麼時候給擦掉或損壞的。後來他才意識到翅膀受了損傷,並瞭解它們的構造,於是學會了思索,他再也不會飛了,因為對飛翔的愛好已經消失,他只能回憶往昔毫不費力地飛翔的日子。”

此時的海明威也已不需要任何技巧性的語言,他的形象,那些精煉的對話,甚至脾氣秉性,早已成為一代甚至幾代人趨勢若騖奉為神明的存在。於海明威來說,塞納河是他年輕時逐夢的見證者,是唯一能夠彼此傾訴的故人,它完全理解並且接納了彼時當時的他,也將他送到了如此遙遠的此處。由此看來,《流動的盛宴》也不僅是一部描繪了二十世紀巴黎作家或詩人、畫家的人物群像,更像是一位老人寫給一座城市的情話。

“巴黎永遠沒有個完,每一個在巴黎住過的人的回憶與其他人的都不相同。我們總會回到那裡,不管我們是什麼人,她怎麼變化,也不管你到達那兒有多困難或者多容易。巴黎永遠是值得你去的,不管你帶給了她什麼,你總會得到回報。不過這乃是我們還十分貧窮但也十分幸福的早年時代巴黎的情況。”

圖片來自維琪百科;

參考書目:《昨日的世界》;《流動的盛宴》;《塞納河畔》

(全文完)

本文作者“蟲二”,現居Pai,目前已發表了97篇原創文字,至今活躍在豆瓣社區。下載豆瓣App搜索用戶“蟲二”關注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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