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本書畫集, 書多畫少, 可以說是本書法集, 收輯了近幾年所寫的一部分, 但我卻是從六歲起至現在幾乎天天在寫字, 以字活人的人。
我喜歡寫字, 是我從事著寫文章的工作不能不寫字, 沒有當兵的不愛武器的。
我看到過許多人, 以至於許多人讓他的孩子, 沒黑沒明坐在房子裡練字, 我就想起了鄉間剪窗花的婦人和日本人的相撲, 有趣或許有趣, 但畢竟過去了。 我坦自招來,
有人說, 書法必須是毛筆創造的。 這話若被肯定, 那麼, 我的字被書法了是八十年代的中期。 那時, 我用毛筆在宣紙上寫字, 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從此一發不能收拾。 我的煙也是那時吸上癮的。 毛筆和宣紙使我有了自娛的快意, 我開始讀到了許多碑帖, 已經大致能懂得古人的筆意, 也大致能感應出古人書寫時的心緒。 從那一陣起, 有人向我索字了, 我的字給許多人辦過農轉非、轉幹、調動的好事,
但是, 被人索字漸漸成了我生活中的災難, 我家無寧日, 無法正常的讀書和寫作, 為了拒絕,
在我有了做“書法家”的意識, 也可以說有了‘書法家”的責任, 我認真地瞭解了當今的書風。 當今的書風, 怎麼說呢, 逸氣太重, 好像從事者已不是生活人而是書法人了, 象牙塔里個個以不食煙火的高人自尊, 博大與厚重在愈去愈遠。 我既無夙命, 能力又簡陋, 但我有我的崇尚, 便寫“海風山骨”四字激勵自己, 又走了東西兩海。 東邊的海我是到了江浙, 看水之海, 海闊天空, 拜謁了翁同龢和沙孟海的故居與展覽館。 西邊的海我是到了新疆, 看沙之海, 野曠高風,莫把冰山與大漠。我永遠也不能忘記在這兩個海邊的日日夜夜,當我每一次徘徊在碑林博物館和霍去病墓前石雕前,我就感念了兩海給我的力量,感念我生活在了西安。
《相馬圖》
我最清楚不過,我的書法是缺乏基本訓練——而這又是當今流行的一種要求——它充其量屬於頓悟式,這如非洲的一些國家實行民選一樣,民選是民選了,卻常有軍人們起來就把民選的總統顛覆。我也明白,我的書法多多少少借助了我在文學上的聲名,但我想,這和那些領導的題字還是兩碼事吧,所以,才敢於讓出版社出版這本集子。
但我仍堅持,我寫的是一些漢字,不是書法,我也不要書法家。
賈平凹於1998年3月5日
野曠高風,莫把冰山與大漠。我永遠也不能忘記在這兩個海邊的日日夜夜,當我每一次徘徊在碑林博物館和霍去病墓前石雕前,我就感念了兩海給我的力量,感念我生活在了西安。《相馬圖》
我最清楚不過,我的書法是缺乏基本訓練——而這又是當今流行的一種要求——它充其量屬於頓悟式,這如非洲的一些國家實行民選一樣,民選是民選了,卻常有軍人們起來就把民選的總統顛覆。我也明白,我的書法多多少少借助了我在文學上的聲名,但我想,這和那些領導的題字還是兩碼事吧,所以,才敢於讓出版社出版這本集子。
但我仍堅持,我寫的是一些漢字,不是書法,我也不要書法家。
賈平凹於1998年3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