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梁天柱老先生, 是前年。 中國畫研究院的趙力忠先生打電話來, 說過兩天從青島來位老畫家, 你一定要來見見。 我心想青島的老畫家會是誰呢?趙力忠不說, 賣關子。
老畫家終於來了。 趙力忠表情很神秘, 就象要向我引見一位世外高人。 他隆重地帶我穿曲廊、過荷池, 七彎八拐來至研究院6號樓老畫家下榻的畫室。 眼前這位操著膠東口音的長者就是梁天柱先生, 乍一看, 他同我見過的一位四川世外高人確有幾分相像, 一樣的貌不驚人, 一樣的平和可親, 卻多幾分山東人的坦蕩和憨拙。 我們相談甚歡,
梁老今年七十有八, 原名梁善璽, 因家住天柱山下, 自號天柱山民。 青島認識他的人, 都稱他“梁大夫”。 他出身“醫師世家”, 十七歲即遵父命赴旅大學醫, 1940年回青島創大安醫院, 並自任院長。 直至1977年退休, 行醫四十年, 是一位醫術精湛的西醫外科大夫。
我一直認為, 一個人不能把他最熱愛的事業職業化。 人一生中, 最鍾情的事業不能拿來做維持生計的勾當。 我甚至認為, 齊白石最喜歡的事是寫詩。 在他的詩書印畫中, 他可能最不喜歡的是畫, 因此他就賣畫。 與其說他特別想畫畫, 不如說他特別想寫出題在畫上的詩。 對他來說, 畫不過是詩的販夫走卒而已。 賓虹老人最迷的是畫史和畫理。 他自期於己的是學者而非畫家。 他在九十多歲的漫長生涯中, 日日手不停揮, 留下成千上萬張畫, 似乎是個畫癡, 卻分明是為他研習畫史畫理求一個印證。 那些畫都不過是驗證和實驗和手段, 是得魚之筌, 得意之言, 魚既得, 筌可忘, 意既得, 言可忘。 所以, 他大量的畫都未完成, 有些是正面畫了,
我知道, 上面這番說辭恐怕被神智健全的人斥為荒唐, 其實我只想以此作個由頭, 說明人生中常見的一種境遇:人不得不從事並須克盡職守的, 並非是他最鍾愛的, 從這個意義上說, 生活是在別處。 但正因為情之所鐘, 並非此處, 恰如洛水女神之于曹植, 也就平添了許多想像和神聖的嚮往, 離卻了職業不可避免的厭倦及許多過於現實的思慮和壓力。 天柱先生一生行醫, 醫德高尚, 醫術精湛, 敬業而已。 而情之所鐘, 心之所馳, 生之所好, 身之所樂, 盡在筆墨丹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