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林寺桃花》——白居易(唐)
人間四月芳菲盡, 山寺桃花始盛開。 長恨春歸無覓處, 不知轉入此中來。
該詩只有短短的四句, 從內容到語言都似乎沒有什麼深奧、奇警的地方, 只不過是把“山高地深, 時節絕晚” 、“與平地聚落不同”的景物節候, 做了一番紀述和描寫。 但細讀之, 就會發現這首平淡自然的小詩, 卻寫得意境深邃, 富於情趣。
詩的開首“人間四月芳菲盡, 山寺桃花始盛開”兩句, 是寫詩人登山時已屆孟夏, 正屬大地春歸, 芳菲落盡的時候了。 但不期在高山古寺之中, 又遇上了意想不到的春景 —— 一片始盛的桃花。 從緊跟後面的“長恨春歸無覓處”一句可以得知, 詩人在登臨之前, 就曾為春光的匆匆不駐而怨恨, 而惱怒, 而失望。 因此當這始所未料的一片春景沖入眼簾時, 該是使人感到多麼的驚異和欣喜。 詩中第一句的“芳菲盡”, 與第二句的“始盛開” , 是在對比中遙相呼應的。
正是在這一感受的觸發下, 詩人想像的翅膀飛騰起來了。 “長恨春歸無覓處, 不知轉入此中來。 ” 詩人想到, 自己曾因為惜春、戀春, 以至怨恨春去的無情, 但誰知卻是錯怪了春, 原來春並未歸去, 只不過像小孩子跟人捉迷藏一樣, 偷偷地躲到這塊地方來罷了。
這首詩中, 既用桃花代替抽象的春光, 把春光寫得具體可感, 形象美麗;而且還把春光擬人化, 把春光寫得仿佛真是有腳似的, 可以轉來躲去。 不, 豈只是有腳而已, 看它簡直還具有頑皮惹人的性格呢。 在這首短詩中, 自然界的春光被描寫得是如此的生動具體, 天真可愛, 活靈活現, 如果沒有對春的無限留戀、熱愛,
人間四月芳菲盡, 山寺桃花始盛開。 長恨春歸無覓處, 不知轉入此中來。 海拔越高, 溫度越低, 所以季節的出現也較陸地晚這裡就提出了一個問題:大林寺的桃花在季節上為什麼比山下要開得遲?從氣象的角度來解釋, 答案只有一個, 這就是“受了氣溫垂直差異的影響。 也就是說, 大林寺桃花之所以開得遲, 原因是由於這裡是“山地氣候” 的緣故
《絕 句 》——僧志南(宋)
古木陰中系短篷, 杖藜扶我過橋東。 沾衣欲濕杏花雨, 吹面不寒楊柳風。
這首小, 寫詩人在微風細雨中拄杖春遊的樂趣。 詩人拄杖春遊, 卻說“杖藜扶我”, 是將藜杖人格化了, 仿佛它是一位可以依賴的遊伴, 默默無言地扶人前行, 給人以親切感, 安全感, 使這位老和尚遊興大漲, 欣欣然通過小橋, 一路向東。 橋東和橋西, 風景未必有很大差別, 但對春遊的詩人來說, 向東向西,意境和情趣卻頗不相同。“東”,有些時候便是“春”的同義詞,譬如春神稱作東君,東風專指春風。詩人過橋東行,正好有東風迎面吹來,無論西行、北行、南行,都沒有這樣的詩意。詩的後兩句尤為精彩:“杏花雨”,早春的雨“楊柳風”,早春的風。這樣說比“細雨”、“和風”更有美感,更富於畫意。楊柳枝隨風蕩漾,給人以春風生自楊柳的印象稱早春時的雨為“杏花雨”,與稱夏初的雨為“黃梅雨”,道理正好相同。“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南宋初年,大詩人陸游已將杏花和春雨聯繫起來。“沾衣欲濕”,用衣裳似濕未濕來形容初春細雨似有若無,更見得體察之精微,描模之細膩。試想詩人扶杖東行,一路紅杏灼灼,綠柳翩翩,細雨沾衣,似濕而不見濕,和風迎面吹來,不覺有一絲兒寒意,這是怎樣不耐心愜意的春日遠足啊!有人不免要想,老和尚這樣興致勃勃地走下去,遊賞下去,到他想起應該歸去的時候,怕要體力不支,連藜杖也扶他不動了吧?不必多慮。詩的首句說:“古木陰中系短篷。”短篷不就是小船嗎?老和尚原是乘小船沿溪水而來,那小船偏激在溪水邊老樹下,正待他解纜回寺呢。
《題都城南莊》——崔護(唐)
去年今日此門中, 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 桃花依舊笑春風。
全詩四句,這四句詩包含著一前一後兩個場景相同、相互映照的場面。
第一個場面:尋春遇豔——“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詩人抓住了“尋春遇豔”整個過程中最美麗動人的一幕。“人面桃花相映紅”,不僅為豔若桃花的“人面”設置了美好的背景,襯出了少女光彩照人的面影,而且含蓄地表現出詩人目注神馳、情搖意奪的情狀,和雙方脈脈含情、未通言語的情景。
第二個場面:重尋不遇。還是春光爛漫、百花吐豔的季節,還是花木扶疏、桃樹掩映的門戶,然而,使這一切都增光添彩的“人面”卻不知何處去,只剩下門前一樹桃花仍舊在春風中凝情含笑。桃花在春風中含笑的聯想,本從“人面桃花相映紅”得來。去年今日,佇立桃樹下的那位不期而遇的少女,想必是凝睇含笑,脈脈含情的;而今,人面杳然,依舊含笑的桃花只能引動對往事的美好回憶和好景不常的感慨了。“依舊”二字,正含有無限悵惘。
整首詩其實就是用“人面”、“桃花”作為貫串線索,通過“去年”和“今日”同時同地同景而“人不同”的映照對比,把詩人因這兩次不同的遇合而產生的感慨,回環往復、曲折盡致地表達了出來。對比映照,在這首詩中起著極重要的作用。因為是在回憶中寫已經失去的美好事物,所以回憶便特別珍貴、美好,充滿感情,這才有“人面桃花相映紅”的傳神描繪;正因為有那樣美好的記憶,才特別感到失去美好事物的悵惘,因而有“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的感慨。
儘管這首詩有某種情節性,有富於傳奇色彩的“本事”,甚至帶有戲劇性,但它並不是一首小敘事詩,而是一首抒情詩。“本事”可能有助於它的廣泛流傳,但它本身所具的典型意義卻在於抒寫了某種人生體驗,而不在於敘述了一個人們感興趣的故事。它詮釋了一種普遍性的人生體驗:在偶然、不經意的情況下遇到某種美好事物,而當自己去有意追求時,卻再也不可複得。這也許正是這首詩保持經久不衰的藝術生命力的原因之一。
“尋春遇豔”和“重尋不遇”是可以寫成敘事詩的。作者沒有這樣寫,正說明唐人更習慣於以抒情詩人的眼光、感情來感受生活中的情事。▲
向東向西,意境和情趣卻頗不相同。“東”,有些時候便是“春”的同義詞,譬如春神稱作東君,東風專指春風。詩人過橋東行,正好有東風迎面吹來,無論西行、北行、南行,都沒有這樣的詩意。詩的後兩句尤為精彩:“杏花雨”,早春的雨“楊柳風”,早春的風。這樣說比“細雨”、“和風”更有美感,更富於畫意。楊柳枝隨風蕩漾,給人以春風生自楊柳的印象稱早春時的雨為“杏花雨”,與稱夏初的雨為“黃梅雨”,道理正好相同。“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南宋初年,大詩人陸游已將杏花和春雨聯繫起來。“沾衣欲濕”,用衣裳似濕未濕來形容初春細雨似有若無,更見得體察之精微,描模之細膩。試想詩人扶杖東行,一路紅杏灼灼,綠柳翩翩,細雨沾衣,似濕而不見濕,和風迎面吹來,不覺有一絲兒寒意,這是怎樣不耐心愜意的春日遠足啊!有人不免要想,老和尚這樣興致勃勃地走下去,遊賞下去,到他想起應該歸去的時候,怕要體力不支,連藜杖也扶他不動了吧?不必多慮。詩的首句說:“古木陰中系短篷。”短篷不就是小船嗎?老和尚原是乘小船沿溪水而來,那小船偏激在溪水邊老樹下,正待他解纜回寺呢。《題都城南莊》——崔護(唐)
去年今日此門中, 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 桃花依舊笑春風。
全詩四句,這四句詩包含著一前一後兩個場景相同、相互映照的場面。
第一個場面:尋春遇豔——“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詩人抓住了“尋春遇豔”整個過程中最美麗動人的一幕。“人面桃花相映紅”,不僅為豔若桃花的“人面”設置了美好的背景,襯出了少女光彩照人的面影,而且含蓄地表現出詩人目注神馳、情搖意奪的情狀,和雙方脈脈含情、未通言語的情景。
第二個場面:重尋不遇。還是春光爛漫、百花吐豔的季節,還是花木扶疏、桃樹掩映的門戶,然而,使這一切都增光添彩的“人面”卻不知何處去,只剩下門前一樹桃花仍舊在春風中凝情含笑。桃花在春風中含笑的聯想,本從“人面桃花相映紅”得來。去年今日,佇立桃樹下的那位不期而遇的少女,想必是凝睇含笑,脈脈含情的;而今,人面杳然,依舊含笑的桃花只能引動對往事的美好回憶和好景不常的感慨了。“依舊”二字,正含有無限悵惘。
整首詩其實就是用“人面”、“桃花”作為貫串線索,通過“去年”和“今日”同時同地同景而“人不同”的映照對比,把詩人因這兩次不同的遇合而產生的感慨,回環往復、曲折盡致地表達了出來。對比映照,在這首詩中起著極重要的作用。因為是在回憶中寫已經失去的美好事物,所以回憶便特別珍貴、美好,充滿感情,這才有“人面桃花相映紅”的傳神描繪;正因為有那樣美好的記憶,才特別感到失去美好事物的悵惘,因而有“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的感慨。
儘管這首詩有某種情節性,有富於傳奇色彩的“本事”,甚至帶有戲劇性,但它並不是一首小敘事詩,而是一首抒情詩。“本事”可能有助於它的廣泛流傳,但它本身所具的典型意義卻在於抒寫了某種人生體驗,而不在於敘述了一個人們感興趣的故事。它詮釋了一種普遍性的人生體驗:在偶然、不經意的情況下遇到某種美好事物,而當自己去有意追求時,卻再也不可複得。這也許正是這首詩保持經久不衰的藝術生命力的原因之一。
“尋春遇豔”和“重尋不遇”是可以寫成敘事詩的。作者沒有這樣寫,正說明唐人更習慣於以抒情詩人的眼光、感情來感受生活中的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