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位置:首頁>文化>正文

黃庭堅《論書》(下)

余在黔南, 未甚覺書字綿弱, 及移戎州, 見舊書多可憎, 大概十字中有三四差可耳。 今方悟古人沉著痛快之語, 但難為知音爾。

元符二年三月十二日,

試宣城諸葛方散筆, 覺筆意與黔州時書李太白《白頭吟》筆力同中有異, 異中有同。 後百年如有別書者, 乃解餘語耳。 張長史折釵股, 顏太師屋漏法, 王右軍錐畫沙、印印泥, 懷素飛鳥出林、驚蛇入草, 索靖銀鉤蠆尾, 同是一筆法:心不知手, 手不知心法耳。 若有心與能者爭衡後世不朽, 則與書藝工史同功矣。

幼安弟喜作草, 求法於老夫。 老夫之書, 本無法也, 但觀世間萬緣, 如蚊蚋聚散, 未嘗一事橫於胸中, 故不擇筆墨, 遇紙則書, 紙盡則已, 亦不計較工拙與人之品藻譏彈。 譬如木人, 舞中節拍, 人歎其工, 舞罷, 則又蕭然矣。 幼安然吾言乎?

余寓居開元寺之怡偲堂, 坐見江山, 每於此中作草, 似得江山之助。 然顛長史、狂僧, 皆倚酒而通神入妙。 餘不飲酒, 忽五十年, 雖欲善其事, 而器不利, 行筆處, 時時蹇蹶, 計遂不得複知醉時書也。

晁美叔嘗背議予書唯有韻耳, 至於右軍波戈點畫, 一筆無也。 有附予者傳若言于陳留, 予笑之曰:“若美叔則與右軍合者, 優孟抵掌談說, 乃是孫叔敖邪?”往嘗有丘敬和者摹仿右軍書, 筆意亦潤澤, 便為繩墨所縛, 不得左右。 予嘗贈之詩, 中有句雲:“字身藏穎秀勁清, 問誰學之果《蘭亭》。 大字無過《瘞鶴銘》, 晚有石崖《頌中興》。 小字莫作癡凍蠅, 《樂毅論》勝《遺教經》。 隨人作計終後人, 自成一家始逼真。 ”不知美叔嘗聞此論乎?

往年定國常謂予書不工。 書工不工, 大不足計較事, 由今日觀之, 定國之言, 誠不謬也。 蓋字中無筆, 如禪句中無眼, 非深解宗理者, 未易及此。 古人有言:“大字無過《瘞鶴銘》, 小字莫學癡凍蠅, 隨人學人成舊人, 自成一家始逼真。 ”今人字自不按古體, 唯務排疊字勢, 悉無所法,

故學者如登天之難。 凡學字時, 先當雙鉤, 用兩指相疊, 蹙筆壓無名指, 高提筆, 令腕隨己意左右。 然後觀人字格, 則不患其難矣, 異日當成一家之法焉。

Next Article
喜欢就按个赞吧!!!
点击关闭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