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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年前,世界第一大都市的繁華出人意表;然而,戰爭摧毀了一切

十一世紀, 開封無疑是地球上最繁華最美麗的城市。 當此之時, 西歐及近東和中東正是十字軍東征所帶來的動盪與條蔽, 盛極一時的大食帝國也早已日落西山;至於美洲,

那還是不為大多數人類世界所知曉的化外之地。 而開封獨秀於世界的東方, 像是一篇枯燥乏味的冗長文章的華彩段落, 禁不住使人眼前一亮, 心頭一動。

開封乃是中國最古老的城市之一, 早在戰國時期, 魏國率先在現開封城略偏西北處建起城池堅固的大樑城。 隋唐時期, 由於大運河汴河段的重要作用, 開封成為水陸交通的軍事重鎮。

但開封歷史的花樣年華是在北宋帝國時代, 它有幸成為這個向來被視為積弱、實則內斂精緻朝代的首都, 就註定了必將成為富甲天下的煙柳繁盛地, 溫柔富貴鄉。

宋代文人孟元老是《東京夢華錄》的作者, 他既領略過東京-----也就是開封----的繁華,

也品嘗過金人南侵給北宋人民帶來的苦痛。 自從靖康之恥後, 孟元老夾雜在一群群面目張惶的難民中南下江南, 居住在被稱為臨安的南宋都城。

多年以後, 午夜夢回, 回想起早年開封的浮華面容, 孟元老寫下了一部讓我們幾乎是惟一有機會重現北宋東京市井生活的小書。 這就是《東京夢華錄》。

從這部小書中, 我們有幸得以構勒出北宋帝國的首都開封――當時稱作東京或汴京――曾經有過怎樣的繁華與富庶:

汴河、蔡河、金水河和廣濟河四條水量豐沛的河流曲折地流貫城內, 這是歷代不斷興修水利的結果, 它們都已成為大運河的一部分。 這合稱漕運四渠的四條河流, 仿佛開封的大動脈。

開封雖然地處富庶的豫西平原,

但由於臨近邊防, 駐有大量的軍隊, 加上是帝國首都, 因而糧食無法自給;再加上宋政府為了控制地方坐大, 實行了將地方財政收入――主要是絲和糧食――幾乎悉數運往首都的辦法, 因而, 如果沒有這四條河流, 開封城還能否存在, 那將是一個大大的問號。

正是以汴河為首的這四條河流, 它們把黃河和淮河兩大水系神奇地融會貫通, 進而把開封與物華天寶的江南緊密相連。 張方平說:“汴河乃建國之本, 非可與區區溝洫水利同言也。 ”

開封城有宮、裡、外三道城牆, 把城市劃分為若干個不同的城區。 宮城就是皇城, 自然是官家起居和辦公的禁地。 宮城周長五裡, 南面三道門, 其餘三面各一道門。

一條縱貫東西的大街把皇城一分為二,

街南是中央政府的各大機構所在地, 這個龐大帝國的政令就從這裡發出, 像是一個人的中樞神經。 街北則是皇帝的生活區, 北宋九個皇帝一百六十八年的幸福生活都在這裡一一上演。

裡城即唐時的汴州舊城, 周長二十裡, 東面兩道門, 其餘三面各三道門。 外城又稱新城和羅城, 是北宋以後興建的, 周長五十裡, 有高達四丈的城牆, 顯示出這天下第一城的雄偉和重要。

一條叫護龍河的護城壕從城牆下流過, 在冷兵器時代, 寬大的護城河是一座城市最重要的防禦構成。 護龍河的寬度是汴河的三倍以上, 從另一個側面可知開封的重要。

這座被流水所環繞和滋潤的城市, 沿河都種植著垂柳和榆樹, 春天來時, 細柳如絲, 榆葉似錢, 河上間隔不遠便有製造精美的木橋供人來往兩岸, 這些制橋的木頭統統用一種中國特色的土漆油漆過, 看上去莊重而華麗。 有不少橋上還建有遮風避雨的長廊。 最漂亮的一座橋位於皇宮門前, 那是用大理石建造的, 而皇宮則位於城市的中央, 像是一座城中之城。

城市之內,大街通衢,每隔上一段距離,便設有一座武器庫,每庫有士兵二十人值守――這點容易讓人想起,這座美麗的首都地處邊境,近在咫尺的北方遊牧民族完全可能貪其富庶蠢蠢欲動。

唐代的長安有東市和西市兩個著名的商業區,以供商貿之需。但這種坊市分離――也就是老百姓的生活區和商人的貿易區分處不同街區――的結構已不再適應北宋時代商品經濟的需要。

於是,坊市分離的古老傳統終於被打破,整個開封成了無處不成市的巨大商業都市。為此,宋徽宗時開始由政府向那些在大街上延伸店面的商人徵收侵街房廓費――這大約是中國城管收費的源頭。

宋代以前,商業只准白天進行,夜裡則一律禁止,稱為夜禁。這種傳統到了北宋,也不復存在。開封城裡出現了夜市、早市和鬼市。不少店鋪往往三更天才打烊,到五更天又開門營業了。

至於潘樓東街巷附近的鬼市,則是“茶坊每五更點燈,博易買賣衣服圖畫花環領抹之類,至曉即散”,謂之“鬼市子”――讓人聯想起淩晨五六點鐘才收拾攤子的成都鬼飲食。不過,與鬼飲食是為了滿足娛樂過度的夜生活愛好者們充饑不同,鬼市子經營的是日雜用品。

皇城東南的界身巷,有全大宋最大的金銀采帛市場,孟元老說它“屋宇雄壯,門面廣闊,望之森然。每一交易,動即千萬,駭人聞見。”

這個時代的娛樂業也有了了不起的發展,出現了瓦子和勾欄。瓦子又叫瓦舍、瓦市,或者瓦肆,簡稱瓦,是北宋首創的固定的娛樂中心。其取名的原因很形象:看客來往其中,來時如同瓦合,去時如同瓦解,故得其名。

勾欄又叫勾肆,設在瓦子當中。勾欄的原意是固定的演出場所,內設戲臺和後臺及觀眾席,再用欄杆圍起來。打個比方,瓦子和勾欄的關係就好比一座很大的娛樂城,裡面有很多不同的娛樂商家,有的賣唱,有的耍把戲,有的變魔術,有的說評書,娛樂城就相當於瓦子,具體經營的娛樂商家就相當於勾欄。

據說娛樂不僅是人的天性,動物也需要娛樂,只不過,只有人的娛樂欲望和娛樂創造力才如此旺盛。一旦聯想到羅馬帝國的貴族們為了打發漫漫長夜卻沒有更多的娛樂,只能徹夜大吃大喝,為了繼續吃喝,不得不再三再四把胃裡的東西吐出來時,我們就不難體會到,生活在北宋的開封,原本是一種幸福。

彼時資訊不暢,不然,出於對開封的仰慕,不少歐洲人想必會坐上一條偷渡船來中國――就像今天的中國人想到美利堅去過把癮一樣。

開封的酒店,門首皆紮著彩樓歡迎賓客,然後由一條有百余步的長廊通往店中,南北的天井中,兩廊都侍立著年輕的服務生。到了晚上,燈燭熒煌,上下相照,濃妝的妓女數以百計地聚集於主廊,等待酒客邀請,“望之宛若神仙”。

東宋門外仁和店、薑店,州西宜城樓、張四店、班樓,金梁橋下劉樓,曹門蠻王家、乳酪張家,州北八仙樓,戴樓門張八家園宅正店,鄭門河王家、李七家正店,景靈宮東牆長慶樓……高檔的豪華酒樓一共有七十二家之多,至於被稱為“腳店”的中低檔酒店,則“不可盡數”。

孟元老傷心回望舊時帝都,其情可恤,仿佛見證了世界大戰後萬念俱灰的茨威格躲在遙遠的南美回憶戰前歐洲的和平盛世。他在寫清明出遊的景象時說:“四望如市,往往就芳樹之下,或園囿之間,羅列杯盤,相互勸酬,都城之歌兒舞女,遍滿園亭,抵暮而歸。”

暮春時節,開封簡直就是一個花的世界:“牡丹、芍藥、棣棠、木香種種上市,賣花者以馬頭竹籃鋪排,歌叫之聲,清奇可聽。晴簾靜院,曉幕高樓,宿酒未醒,好夢初覺。”

與孟元老用漢字留下的回憶相映成趣的是一幅名畫,那就是一個叫張擇端的畫家畫的《清明上河圖》。這幅中國美術史上最著名的巨幅長卷,活生生就是《東京夢華錄》的寫實插圖。開封的繁華與美麗,豐饒與壯觀,無不纖毫畢現地淋漓於畫卷之上。如果把孟元老《東京夢華錄》自序中的幾句話加於畫上,顯然相得益彰:

正當輦轂之下,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習鼓舞,班白之老,不識干戈……花光滿路,何限春遊?簫鼓喧空,幾家夜宴,伎巧則驚人耳目,侈奢則長人精神。

像是一座城中之城。

城市之內,大街通衢,每隔上一段距離,便設有一座武器庫,每庫有士兵二十人值守――這點容易讓人想起,這座美麗的首都地處邊境,近在咫尺的北方遊牧民族完全可能貪其富庶蠢蠢欲動。

唐代的長安有東市和西市兩個著名的商業區,以供商貿之需。但這種坊市分離――也就是老百姓的生活區和商人的貿易區分處不同街區――的結構已不再適應北宋時代商品經濟的需要。

於是,坊市分離的古老傳統終於被打破,整個開封成了無處不成市的巨大商業都市。為此,宋徽宗時開始由政府向那些在大街上延伸店面的商人徵收侵街房廓費――這大約是中國城管收費的源頭。

宋代以前,商業只准白天進行,夜裡則一律禁止,稱為夜禁。這種傳統到了北宋,也不復存在。開封城裡出現了夜市、早市和鬼市。不少店鋪往往三更天才打烊,到五更天又開門營業了。

至於潘樓東街巷附近的鬼市,則是“茶坊每五更點燈,博易買賣衣服圖畫花環領抹之類,至曉即散”,謂之“鬼市子”――讓人聯想起淩晨五六點鐘才收拾攤子的成都鬼飲食。不過,與鬼飲食是為了滿足娛樂過度的夜生活愛好者們充饑不同,鬼市子經營的是日雜用品。

皇城東南的界身巷,有全大宋最大的金銀采帛市場,孟元老說它“屋宇雄壯,門面廣闊,望之森然。每一交易,動即千萬,駭人聞見。”

這個時代的娛樂業也有了了不起的發展,出現了瓦子和勾欄。瓦子又叫瓦舍、瓦市,或者瓦肆,簡稱瓦,是北宋首創的固定的娛樂中心。其取名的原因很形象:看客來往其中,來時如同瓦合,去時如同瓦解,故得其名。

勾欄又叫勾肆,設在瓦子當中。勾欄的原意是固定的演出場所,內設戲臺和後臺及觀眾席,再用欄杆圍起來。打個比方,瓦子和勾欄的關係就好比一座很大的娛樂城,裡面有很多不同的娛樂商家,有的賣唱,有的耍把戲,有的變魔術,有的說評書,娛樂城就相當於瓦子,具體經營的娛樂商家就相當於勾欄。

據說娛樂不僅是人的天性,動物也需要娛樂,只不過,只有人的娛樂欲望和娛樂創造力才如此旺盛。一旦聯想到羅馬帝國的貴族們為了打發漫漫長夜卻沒有更多的娛樂,只能徹夜大吃大喝,為了繼續吃喝,不得不再三再四把胃裡的東西吐出來時,我們就不難體會到,生活在北宋的開封,原本是一種幸福。

彼時資訊不暢,不然,出於對開封的仰慕,不少歐洲人想必會坐上一條偷渡船來中國――就像今天的中國人想到美利堅去過把癮一樣。

開封的酒店,門首皆紮著彩樓歡迎賓客,然後由一條有百余步的長廊通往店中,南北的天井中,兩廊都侍立著年輕的服務生。到了晚上,燈燭熒煌,上下相照,濃妝的妓女數以百計地聚集於主廊,等待酒客邀請,“望之宛若神仙”。

東宋門外仁和店、薑店,州西宜城樓、張四店、班樓,金梁橋下劉樓,曹門蠻王家、乳酪張家,州北八仙樓,戴樓門張八家園宅正店,鄭門河王家、李七家正店,景靈宮東牆長慶樓……高檔的豪華酒樓一共有七十二家之多,至於被稱為“腳店”的中低檔酒店,則“不可盡數”。

孟元老傷心回望舊時帝都,其情可恤,仿佛見證了世界大戰後萬念俱灰的茨威格躲在遙遠的南美回憶戰前歐洲的和平盛世。他在寫清明出遊的景象時說:“四望如市,往往就芳樹之下,或園囿之間,羅列杯盤,相互勸酬,都城之歌兒舞女,遍滿園亭,抵暮而歸。”

暮春時節,開封簡直就是一個花的世界:“牡丹、芍藥、棣棠、木香種種上市,賣花者以馬頭竹籃鋪排,歌叫之聲,清奇可聽。晴簾靜院,曉幕高樓,宿酒未醒,好夢初覺。”

與孟元老用漢字留下的回憶相映成趣的是一幅名畫,那就是一個叫張擇端的畫家畫的《清明上河圖》。這幅中國美術史上最著名的巨幅長卷,活生生就是《東京夢華錄》的寫實插圖。開封的繁華與美麗,豐饒與壯觀,無不纖毫畢現地淋漓於畫卷之上。如果把孟元老《東京夢華錄》自序中的幾句話加於畫上,顯然相得益彰:

正當輦轂之下,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髫之童,但習鼓舞,班白之老,不識干戈……花光滿路,何限春遊?簫鼓喧空,幾家夜宴,伎巧則驚人耳目,侈奢則長人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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