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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有個著名導演叫章明,他都拍了些啥電影?

ECNU視覺文化研究中心將於11月1-3日舉辦章明電影作品展, 屆時會有影片觀摩及映後導演對談等活動。 在本次推送中, 我們放上了一篇吳明老師的文章做為活動預熱, 希望能使大家對章明電影有個整體的感性認識。 影展排片表及報名方式將在近期發佈。

展映片目

《巫山雲雨》(1996)

《秘語拾柒小時》(2001)

《結果》(2006)

《新娘》(2009)

《郎在對門唱山歌》(2011)

《她們的名字叫紅》(2012)

導演 章明

文|吳明

在中國當代影壇, 章明的電影是一種特別的存在。 一提都知道, 但細問之下, 又大多語焉不詳。 他的名字曾被學者與賈樟柯並置, 因為二人同被歸於“第六代”, 又都專注於各自故鄉的空間與人情表達。 賈樟柯塑造了一個汾陽, 章明深描了一個巫山。 但在我看來, 除此以外, 他們並無太多相似之處, 甚至是兩條路上的美學。 賈樟柯似唐, 大開大合, 花繁葉茂, 悲喜止於血肉;章明如宋, 簡淨獨異, 深微渺遠, 抽象棲於有情。

無所謂高低, 只是我更青睞後者。 它既承接了中國文人精神的內在氣質, 又分明有簡潔淩厲的現代性, 就像瘦金體的獨步於世, 有一股細細的硬氣。

瘦金體

影迷們稱他為“中國的安東尼奧尼”, 他也毫不掩飾自己對這位電影大師的喜愛與敬意。

但在我看來, 難的不是學到安東尼奧尼, 難的恰恰是“中國的”。 放眼望去, 中國導演裡想玩點形式感和哲學範的, 大多不接地氣。 歐洲中產階級的空虛冷感, 嫁接在中國人的肉身上, 難免做作矯情。 但章明懂人, 懂中國人, 懂普通中國人心裡說不出來的感情, 在這一點上, 他比安東尼奧尼悲憫。

衛西諦寫《巫山雲雨》的一句話打動過我。 他說, “這種欲望不是奇情的, 不是豔情的, 是深情的。 ”四百多年前, 湯顯祖說, “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所謂深情, 知者自知, 生死以赴, 唯不能言。 陳青和麥強的靈魂根蒂裡便是這“無以言”, 看得人仿佛能隔著江水望見自己的疼痛。

《秘語拾柒小時》的陸遊洞裡刻著《釵頭鳳》, 八百多年前的錯與莫, 何嘗不是于棟和金小蓓此生的扼腕。

妻子在家換上泳裝以求丈夫回心轉意, 是最殘酷的一幕——所有需要喚回的心, 都是已經喚不回的。

《秘語拾柒小時》劇照

視頻(秘語十七小時 )

再後來, 長江水漲, 大壩合龍, 截斷巫山雲雨。 章明去廣西北海拍了早期三部曲的最後一部,

是為《結果》。 形式的先鋒在這部電影中愈趨工整, 鏡像式的兩段情節, 依舊是尋找與等待的主題, 被找之人不出意料的沒有出現。 欺騙、隱瞞、躲避、屈辱……仍舊是男女之間糾結的不甘心。

《結果》劇照

水的意象從長江變為大海, 等再回到曾經的巫山, 已在《新娘》裡換了人間。 這是影迷們遍尋不到的一部神秘之作,只在極少數場合有過放映,看過的人讚不絕口,沒看過的越發心癢難耐。章明的電影從這部開始變得流暢幽默起來,有好看的故事,不生澀、不壓抑,卻本色未改。明明是騙婚騙保、笨賊一籮筐的喜劇題材,卻在結尾忽然墜入無涯的暗夜,“那時不分天與地,那時沒有日月星,那時不分高和低,人和萬物不見形,不知多少年和代,過了多少歲和月…”歌師所唱《黑暗傳》是漢民族最早的創世史詩,傳聞深入這部歌謠集的人最終會雙目失明。章明拍這無光無望的私心深處,仁慈良善遲到一步,但終究還是來了。點不燃的火光,刺不透的幽冥,招不回的魂魄,來不及的懺悔。只剩下哽咽,四周啾啾蟲鳴。

《新娘》劇照

由於《新娘》受眾太少,所以再次進入大眾視野的章明並未回到巫山,而是落在陝南安康的紫陽縣。一灣水,兩岸山,《郎在對門唱山歌》,對門是對山,隔著江河是阿哥。銀幕上的紫陽縣城是還魂的巫山老城,鏡頭蜿蜒穿梭的石巷是小漾走過的傷心路,卻仿佛繞著繞著就能繞進陳青的仙客來;夜晚莫名聽到黑漆漆的對岸有人唱歌,細聽又沒有,怎不叫人想起陳青無來由地聽見有人喚自己名字。眾人都在爭議這片子是長鏡頭的神作,還是前後錯位的怪胎,而我看進心裡的,惟有一個已然沉入水底的巫山之影。空間第一次勝過了人物與故事,看章明的電影,從此多了一份與巫山的久別重逢。

《郎在對門唱山歌》劇照

(章明談郎在對門唱山歌)

《她們的名字叫紅》是巫山縣政府找巫山人章明來拍巫山,有什麼東西好像在合體,又好似在分離。片子裡在在是眼前拔地而起的新縣城,心裡卻忘不了腳下湍流中躺著的是故鄉,是麥強打信號的楸石子,是吳警官訂婚戒的小金鋪,是泳裝青年們夜訪過的陸遊洞,是高唐神女守望千年的楚地巫山。現在,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像平滑表像下的謎。一個美國人像蒲公英的種子落在這裡,為了追尋船上遇見的空姐,停在這異國他鄉的水邊眺望。一個員警生龍活虎,姓鄔,又或者曾經姓吳。一個沒有表情的女人眼裡,未必沒有嫉妒、失落與真情。一個忽然隱身不見的女人,也許就坐在你夜夢中的床沿,或佇立在你一抬頭的對街。然而,終不相見。

《她們的名字叫紅》劇照

(她們的名字叫紅預告片)

我說不出這電影的好,只是,真的好。西川在講《九歌》時有同樣的感慨,“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中國此後所有關於秋天的詩歌,都來自於此。你無法描述它的美,而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吟誦它。”章明電影的好,就是這種無法描述的好。你只能一遍遍地看它,也不是看,是望著它,深深的、遠遠的、無盡無終。

《巫山雲雨》誕生21年後的今天,我們終於等來了國內首次章明電影作品展。為什麼要叫“豈在朝朝暮暮”?大約所有人都能想到,兩情若是久長時,是教人耐得住寂寞和等待。牛郎織女分在一水之隔,無窮的渴望與傷情,正是章明電影中一以貫之的主題。但還有另一份等待,那是宋玉筆下的高唐神女:“旦為朝雲,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巫山雲雨便是巫山神女,雲雨已截斷,神女豈無恙?朝朝暮暮不得見,歲歲年年有情天。

這是影迷們遍尋不到的一部神秘之作,只在極少數場合有過放映,看過的人讚不絕口,沒看過的越發心癢難耐。章明的電影從這部開始變得流暢幽默起來,有好看的故事,不生澀、不壓抑,卻本色未改。明明是騙婚騙保、笨賊一籮筐的喜劇題材,卻在結尾忽然墜入無涯的暗夜,“那時不分天與地,那時沒有日月星,那時不分高和低,人和萬物不見形,不知多少年和代,過了多少歲和月…”歌師所唱《黑暗傳》是漢民族最早的創世史詩,傳聞深入這部歌謠集的人最終會雙目失明。章明拍這無光無望的私心深處,仁慈良善遲到一步,但終究還是來了。點不燃的火光,刺不透的幽冥,招不回的魂魄,來不及的懺悔。只剩下哽咽,四周啾啾蟲鳴。

《新娘》劇照

由於《新娘》受眾太少,所以再次進入大眾視野的章明並未回到巫山,而是落在陝南安康的紫陽縣。一灣水,兩岸山,《郎在對門唱山歌》,對門是對山,隔著江河是阿哥。銀幕上的紫陽縣城是還魂的巫山老城,鏡頭蜿蜒穿梭的石巷是小漾走過的傷心路,卻仿佛繞著繞著就能繞進陳青的仙客來;夜晚莫名聽到黑漆漆的對岸有人唱歌,細聽又沒有,怎不叫人想起陳青無來由地聽見有人喚自己名字。眾人都在爭議這片子是長鏡頭的神作,還是前後錯位的怪胎,而我看進心裡的,惟有一個已然沉入水底的巫山之影。空間第一次勝過了人物與故事,看章明的電影,從此多了一份與巫山的久別重逢。

《郎在對門唱山歌》劇照

(章明談郎在對門唱山歌)

《她們的名字叫紅》是巫山縣政府找巫山人章明來拍巫山,有什麼東西好像在合體,又好似在分離。片子裡在在是眼前拔地而起的新縣城,心裡卻忘不了腳下湍流中躺著的是故鄉,是麥強打信號的楸石子,是吳警官訂婚戒的小金鋪,是泳裝青年們夜訪過的陸遊洞,是高唐神女守望千年的楚地巫山。現在,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像平滑表像下的謎。一個美國人像蒲公英的種子落在這裡,為了追尋船上遇見的空姐,停在這異國他鄉的水邊眺望。一個員警生龍活虎,姓鄔,又或者曾經姓吳。一個沒有表情的女人眼裡,未必沒有嫉妒、失落與真情。一個忽然隱身不見的女人,也許就坐在你夜夢中的床沿,或佇立在你一抬頭的對街。然而,終不相見。

《她們的名字叫紅》劇照

(她們的名字叫紅預告片)

我說不出這電影的好,只是,真的好。西川在講《九歌》時有同樣的感慨,“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嫋嫋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中國此後所有關於秋天的詩歌,都來自於此。你無法描述它的美,而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吟誦它。”章明電影的好,就是這種無法描述的好。你只能一遍遍地看它,也不是看,是望著它,深深的、遠遠的、無盡無終。

《巫山雲雨》誕生21年後的今天,我們終於等來了國內首次章明電影作品展。為什麼要叫“豈在朝朝暮暮”?大約所有人都能想到,兩情若是久長時,是教人耐得住寂寞和等待。牛郎織女分在一水之隔,無窮的渴望與傷情,正是章明電影中一以貫之的主題。但還有另一份等待,那是宋玉筆下的高唐神女:“旦為朝雲,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巫山雲雨便是巫山神女,雲雨已截斷,神女豈無恙?朝朝暮暮不得見,歲歲年年有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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