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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國“欺騙者”賴文光

太平天國遵王賴文光是個頭頂許多光環的人:太平天國事業的繼承人、後期撚軍的最高領袖、與叛徒作英勇鬥爭的革命戰士……南京太平天國博物館裡保存著一把簡陋的馬刀, 便是賴文光的佩刀, 據說這把刀可是有說道的, 一首被稱作“撚軍民歌”的歌謠說“遵王大刀三尺高, 官兵一見魂飛跑”, 雖然這首威風凜凜的歌相比這把土得掉渣的山寨版西洋馬刀, 實在有些貨不對板, 但這畢竟是尚有爭議的李秀成寶劍外、惟一保存至今的太平天國領袖人物所用兵器。 然而賴文光的事蹟中, 不盡不實之處比比皆是,

而且這些不盡不實之處, 又幾乎都來自賴文光本人的刻意所為。 難道賴文光是個“欺騙者”麼?他為何要這麼做?先得弄清楚賴文光是誰賴文光是“廣西老賊”, 他自己和清方都沒有說是哪一縣人, 但有記載稱他是“外戚”, 也就是洪秀全髮妻賴蓮英的親戚。 賴蓮英是廣東花縣人, 在廣西似乎並無親眷, 但庚戌(1850)年, 洪秀全在廣西貴縣認了賴培英為親, 賴培英和賴蓮英連宗, 叫洪秀全“妹夫”, 如果賴文光真是賴培英一族, 則他應該也是貴縣, 也就是今天廣西貴港市人。 金田起義爆發, 他就參加了團營, 但並未擔任什麼職務, 直到壬子二年(1852年), 他才被挑選出來擔任文官。 賴文光在供詞中只說年份, 未說月份, 他是在永安州、長沙城外,
或是武昌當上文官的, 今天已經考據不清。 曾在天京工作過的文人張曉秋, 在《粵匪紀略》中記下了賴文光的大名, 同列一處的還有賴文英、賴永瑲、賴桂英, 其中賴桂英是洪秀全的小舅子, 如此看來, 賴文英或許真的是洪秀全的妻弟或妻侄——當然也許是名義上的。 不過任何正史、野史都未能記錄下賴文光到底當了什麼“文職”, 這大約是因為重武輕文的太平天國, 對一個從事“次要工作”的次要幹部, 究竟是什麼頭銜, 實在缺乏記錄的興趣吧。 1856年天京事變, 讓大批有經驗的將領死于內訌, 太平軍中人才凋零, 急需補充新血, 洪秀全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自家親戚和身邊親信, 他的姐夫鐘芳理、哥哥洪仁發、近臣蒙得恩父子、李春發等,
都被提拔到重要位置。 賴文光也在這次突如其來的大換血中成功實現角色轉換, 變成一名軍事幹部, 被派到“江右”(大約是句容、溧水、瓜洲、鎮江一帶)招兵。 1857年秋天, 句、溧、瓜、鎮相繼失守, 清江南大營重新迫近天京, 賴文光也受命回到天京。 經過一段時間的戰火洗禮, 許多基層將士崛起, 成為太平天國的新棟樑, 而洪秀全原先任用的親戚、近臣, 大多被證明難當大任, 不得不重新回歸“本職”, 過起了當大官而不管大事的貴族生活。 而賴文光卻是個例外, 1858年, 他被派去湖北麻城, 成為當時太平軍後起之秀中名聲最大、實力最強的成天安陳玉成部將。 最初的兩年, 他不顯山不露水。 1860年太平軍集中幾乎全部主力攻破江南大營, 陳玉成部主力渡江南下,
參與圍攻大營, 賴文光卻沒有過江, 而是和從江南北上的洪秀全堂兄洪仁政匯合, 圍攻失陷一年多的江浦縣——太平天國天浦省的省會。 當年天曆三月江南大營被擊潰, 四月, 賴文光就收復浦口, 雖然因為江南大營慘敗, 浦口清軍已成驚弓之鳥, 此役難度不大, 但勝利完成任務, 畢竟標誌著他從文官到武將轉型的成功。 五月, 他被召到江南, 派往蘇州, 隨著李秀成的大軍進軍松江、上海, 六月, 他攻下嘉定縣城, 這也是英王部在上海附近攻下的唯一一座城池。 對於守衛孤懸于忠王分地內英王“飛地”的差事, 賴文光似乎很不情願, 多年之後仍舊牢騷滿腹。 好在不久後他就接到英王命令, 讓他跟隨自己回安徽,
去救援被湘軍包圍的安慶。 陳玉成在安慶週邊屢戰不下, 就又動起了圍魏救趙的念頭。 1861年初, 他請求洪仁玕調李秀成、李世賢等部從江南、自己從江北兩路夾攻武漢, 企圖吸引安慶清軍回救。 此役賴文光擔負要職, 和英王叔父格天義陳時永等隨陳玉成連破霍山、英山、蘄水、黃州等郡縣, 令武漢一日三警。 由於曾國藩識破太平天國“圍魏救趙”的意圖, 加上英國參贊巴夏禮的欺騙, 陳玉成誤以為李秀成不會前來會合, 就留下賴文光等防守黃安、德安, 自己率主力回救安慶。 賴文光在江北終於盼來遲到的李秀成部, 但兩軍被長江分隔, 聯繫不暢, 李秀成不久後就打道回府, 幫堂弟李世賢攻打浙江去了。 賴文光放棄德安, 死守黃安到七月, 聽到安慶陷落的噩耗,軍心開始渙散。八月,他中了清方調虎離山計,丟掉黃安,退守隨州,一個月後隨州也陷落,他只得帶領人馬撤回廬州(合肥),與同樣退到那裡的陳玉成會師。原本賴文光並非陳玉成部主力。陳玉成核心部隊分為五大隊、五小隊,賴文光並非這些核心部隊中某一支的主官。但安慶之役,陳玉成幾乎賠光老本,嫡系主力損失殆盡,賴文光部卻相對完整,自然就成為倚重對象。此前賴文光爵位不低,是六等爵中第一等——傑天義,但洪秀全早已下令,將“平在山勳舊”(金田起義前就參與密謀的功臣元老)都封為義爵,賴文光的高位是憑資歷、而非功勞獲得的。如今他地位上升,意氣風發,就向陳玉成提議,聯合張樂行部撚軍和苗沛霖部團練,依託皖北,分兵去鄂豫皖邊區招兵,穩紮穩打,以圖收復安慶。結果碰了一鼻子灰,陳玉成壓根不聽。這也讓賴文光抱怨了好多年。平心而論,陳玉成不聽有不聽的道理。賴文光的招數半點也不新鮮,韋俊、李秀成用過,陳玉成自己也用過,就在安慶失陷後,他還打算帶兵北上六安州,執行一個與賴文光建議相近的計畫,結果軍心浮動,根本不願去,退守廬州是不得已為之。不僅如此,皖北連年征戰,早已赤地千里,陳玉成餘部幾十萬人吃飯問題都難以保證,再擴軍就更沒法過日子了。1862年陰曆正月,陳玉成得罪朝中權貴被革職留任,與此同時賴文光卻被封為遵王,和同樣火線提拔的扶王陳得才、祜王藍成春、啟王梁成富一起,被洪秀全派去遠征西北,目的是擴軍。陳玉成本就想經營中原,此前已經派出馬融和部北上,對這一命令並不抵觸,賴文光雖然不情願也只好上路。這支太平軍北上後匯合馬融和部和撚軍,猛攻潁州不克,卻得到陳玉成的死訊,不得已和接替指揮的李秀成約定,去關中招兵,限24個月回救天京。1863年天曆八月二十日,這支太平軍攻下陝南重鎮漢中府,並匯合了從四川北上的石達開餘部中旗、前隊,和雲南起義軍藍大順部,聲威大震。當年底,他們接到告急文書,放棄漢中,高舉“急救天京”的木牌子,浩浩蕩蕩奔赴東南,這時候他們已經有二十多萬人馬了。然而他們要經過的鄂豫皖邊區糧荒比一年前更加嚴重,清廷在大別山方圓幾百里內,部署了僧格林沁、官文、曾國藩三路欽差,和湖北、安徽、河南、陝西四省地方部隊,合力圍堵這支生力軍。賴文光等在大別山打轉打到1864年天曆六月,仍然出不了山口,變得人困馬乏。不久,天京陷落,天王“服毒自殺”和幼天王被殺害的消息接連傳來,這讓徘徊荒山、衣食無著又疲憊不堪的太平軍士氣一落千丈,屢屢被清軍擊敗。九月,扶王陳得才自殺,祜王藍成春被俘死難,馬融和等二十萬人在英山、霍山的墨石渡或投降、或逃散,殿后的啟王梁成富見勢不妙,掉頭向西,一直退到甘肅階州(今武都),只有賴文光帶領幾千太平軍殘部,匯合撚軍張宗禹、任柱等部,跳出包圍圈,轉移到河南、山東交界處。此時江北太平軍、撚軍已殘破不堪,追擊他們的,則是消滅過太平軍掃北軍、捕殺過撚軍盟主張樂行,又剛剛讓賴文光等人吃了大虧的蒙古親王僧格林沁,許多人都以為結束戰事只是時間問題。沒想到大半年之後,卻傳來山東菏澤高樓寨戰役,僧格林沁全軍覆沒、撚軍膨脹到十多萬人的驚人消息。此後的一年多,撚軍時分時合,憑藉強大騎兵在中原流動作戰,讓負責剿撚的李鴻章疲於奔命,1866年九月,撚軍在山東曹州最終分為東撚、西撚,賴文光和撚首任柱、牛洛紅、李允,以及從南方流亡而來的太平軍舊將領首王范汝增、奏王賴世就等為東撚,自河南信陽入湖北,一度連破湘、淮軍,殺死淮軍名將張樹珊、湘軍名將彭毓橘,生擒湘軍名將郭松林,一時間大有席捲江漢之勢。但十二月二十七日,東撚軍在京山尹隆河先勝後敗,損失慘重,加上聽說山東糧食豐收,就離開湖北,先後突破運河、膠萊河防線,一直沖到煙臺附近。接任圍剿主帥的李鴻章聽從劉銘傳建議,在黃河-運河-六塘河設下河防工事,使東撚軍的騎兵優勢無法發揮,又憑藉洋槍洋炮屢屢擊敗撚軍。1867年十月,東撚軍和清軍在贛榆東光決戰,撚軍最驍勇、被李鴻章比擬為西楚霸王項羽的任柱被內奸從後槍殺。任柱死後,東撚軍軍心渙散,賴文光苦苦勸說大家齊心為任柱復仇,但效果渺茫。一個月後,士氣低迷的東撚軍在山東壽光潰敗,首王範汝增、列王徐昌先等都戰死,東撚軍戰死1萬多,被俘2萬多,賴文光只帶了幾百人穿上清軍號衣,沖過六塘河防線,陰曆十二月,在揚州東灣頭、瓦窯鋪一帶打算用布結成“弱橋”渡過運河,被淮軍發現,短暫激戰後賴文光被淮軍將領吳毓蘭俘獲,留下不卑不亢的供詞後被就地處死。對清廷的欺騙就是這篇供詞,讓後世研究者頭疼不已,因為裡面有很多內容“水汪汪的”。供詞裡賴文光把自己形容為撚軍的首領,聲稱墨石渡戰役後,數萬撚軍請求他“領帶”,於是他帶領著這支太平軍、撚軍混編的新軍轉戰南北,以恢復太平天國為己任。供詞裡把曹州分兵說成是自己高瞻遠矚的戰略構想,目的是自己在中原堅持,讓西撚軍張宗禹部去陝西聯絡當時十分興旺的西北回民部隊。這些說法一度被近現代史學家深信不疑。不少人相信,賴文光用太平軍的軍制整編了撚軍,讓一支原本以解決肚皮問題為首要目標的“准軍事部隊”,成為一支以騎兵為主的勁旅,有些史學權威,如太平天國學界泰斗羅爾綱先生,甚至一度主張取消後期撚軍的“番號”,稱之為“太平天國新軍”。對於曹州分兵是有意識的戰略行動,人們也一度完全相信,並進而相信1868年初,西撚軍突然從陝北踏冰渡過黃河,橫穿山西直撲北京,一度兵臨盧溝橋邊,是為了“圍魏救趙”,挽救東撚軍的失敗命運。至於賴文光是撚軍最高領袖的說法更是一度成為“鐵論”,從《宋景詩》到《星星草》,幾乎所有和後期撚軍有關的文藝作品,賴文光都是高高在上的全軍統帥,甚至徵集來的民謠、民間故事也幾乎無一例外。然而撚軍故鄉渦陽,有位張宗禹的本家張大球先生根據父老相傳的口碑,寫了一組材料,材料中明明白白地指出,賴文光的太平軍“只有幾千人”,而且都是南方人,和撚軍始終格格不入。當地人傳說,贛榆東光大戰後,東撚軍傷亡並不大,但撚軍將士覺得任柱死後“沒什麼奔頭”,就紛紛回家務農去了,導致賴文光很快變成光杆司令,最終迅速覆滅。當然,撚軍子弟的口碑和賴文光的供詞一樣,都是一面之辭,我們不妨看看實情究竟如何。賴文光說他“領帶”了撚軍,甚至有人稱他把撚軍給改編成“太平天國新軍”了,可從目前搜集的資料看,後期撚軍仍然是以家族、鄉親為紐帶,以小旗、大旗、總旗等撚軍的老一套來編組的,太平軍只是像客人般另立營盤,跟隨活動而已,張宗禹是撚軍黃旗,他的各級頭目幾乎都是渦陽縣張老家村的本家子弟;李允、任柱是藍旗,牛洛紅是紅旗,他們的部將也都是親戚、同鄉,任、牛二人死後,分別由兄弟、兒子繼承部眾,這仍是老撚軍的家族傳承,哪裡有一點“太平天國新軍”的影子?東撚和西撚分分合合多次,每次都是任柱賴文光等人為一撥,張宗禹的黃旗撚軍為另一撥,原因是張宗禹的堂弟、繼承老撚軍盟主張樂行爵位的幼沃王張五孩和任柱不合,兩股撚軍在山東、安徽並肩作戰時尚且時常無法配合,最後一次分兵後一個去陝北,一個下湖廣,越走越遠,怎麼能進行戰略配合?賴文光說西撚軍是被他派去聯絡回民的,可事實上西撚軍到了陝西,和回民武裝雜居時,兩路人馬火拼的次數遠比合作的次數多,偶爾的合作也不過是派個嚮導,賣點軍火,後來張宗禹主力東渡黃河,回民武裝非但未跟去,反迫不及待地搶佔了部分西撚軍留下的地盤。西撚軍留在陝北的小部隊(袁大魁部,可能是太平軍餘部)陷入苦戰1年多,最終全部戰死,但近在咫尺的回民武裝始終未伸出援手。顯然,世上不可能有這樣的“統帥”,賴文光說自己是撚軍統帥,是欺騙了清廷,他不僅不是撚軍統帥,甚至在任柱死前,都還算不上東撚軍的統帥。他何以要欺騙清廷,說自己是“首逆”,怕自己腦袋太多不夠砍麼?賴文光畢竟是讀書人,崇尚忠義、氣節,落入敵手後知道橫豎是一死,而且是不得好死,讓自己死得更風光、更有分量的想法便順理成章出現,太平天國的後繼者,撚軍的最高統帥,堅持18年的金田老戰士,還有什麼比這樣去死更悲壯?賴文光自視甚高,在短短幾百字的供詞裡,自己的頂頭上司陳玉成、地位高於自己的李秀成,都給貶低了一番。如此高傲的一個人,要他承認是在撚軍中避難的政治流亡者,那真是比殺了他還難。更何況,撚軍雖然沒有被他改編,但幾個撚首畢竟在形式上接受了他代替洪秀全給予的王號(張宗禹梁王、任柱魯王、牛洛紅荊王、李允魏王、張五孩幼沃王),在讀過書,知道什麼是“春秋筆法”的賴文光解讀下,說成“領帶”,也不能說一點影子也沒有。耐人尋味的是,儘管賴文光言之鑿鑿,但清廷並沒上當,不論是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還是像安徽署布政使史念祖這樣的地方官,在歷年奏摺、文告中,都把撚軍領袖寫成張(宗禹)、任(柱),把東撚軍領袖寫成任柱或任、賴,曾國荃在1867年的奏摺裡更是寫得明白:撚軍分為東、西撚,東撚軍又分為南、北隊,“南隊弱而北隊強”,賴文光不過是東撚軍中較弱的南隊“最高統帥”而已。賴文光未能欺騙得了清廷,卻在此後100多年裡,欺騙了不少歷史研究者和文藝工作者。欺騙自己人和被自己人欺騙賴文光欺騙敵人手法不佳,立馬穿幫,但欺騙自己人卻大獲成功。在東撚軍南隊裡,有一支特殊的部隊:翼殿前隊。翼殿前隊原本是翼王石達開的骨幹部隊,擔任先鋒進軍四川,但途中得知石達開主力在大渡河覆滅,不得不全力北上,彙集另一支翼殿殘部——原賴裕新的中旗,一起投入扶王陳得才的太平天國遠征軍。由於這支勁旅驍勇善戰,又轉戰萬里,受到天京方面極大歡迎,首領固天豫唐日榮被一下提拔為德王,與賴文光等平起平坐。西北太平軍東下救援天京,在墨石渡潰敗後,中旗黃中庸投降清安徽地方軍,前隊唐日榮卻誓死不降,突圍投入賴文光、張宗禹等部。就是這樣一支歷經坎坷,不屈不撓的部隊,卻在東撚軍進入湖北、屢戰屢勝,兵力由數萬發展到近20萬之際,被賴文光以“通款官兵”的罪名殺害。固然,人是會變的,當年不肯投降的,未必日後也不肯投降,在墨石渡拒絕投降的太平軍將領邱遠才、撚首李允,後來都投降了。但這些人投降,都是被逼到窮途末路後無奈的選擇,很難想像,在四川孤軍奮戰時不投降、在墨石渡山窮水盡時不投降的唐日榮,卻會在連打了幾個勝仗、形勢一片大好時“通款官兵”。更有趣的是,被“通款”的“官兵”居然沒人知道有這麼個“起義投誠人員”,他們只是莫名其妙地記錄下這件怪事,然後“合理想像”——那個唐日榮大約是琢磨過投誠,還沒來得及就給滅了吧?要說琢磨,賴文光也琢磨過。據史念祖《弢園隨筆》記載,原本在墨石渡,太平軍全軍都向清安徽巡撫英翰遞交了投降書,第一隊是天將馬融和、第二隊是朝將倪隆懷(倪矮子)、第三隊為陳得才、第四隊為藍成春,賴文光為第五隊,他們之所以聯絡英翰而非僧格林沁,是因為英翰是地方官,意在息事寧人,主張儘快招撫赦免,早早結束戰事,而僧格林沁是“中央軍”,地方糜爛與他無關,腦袋砍得越多功勞越大,所以一向有殺降的惡名。英翰接到由第一隊馬融和帶來的投降書原本打算接受,不料僧格林沁手下的翼長(清軍出兵時大帥手下分左右翼,各有一個翼長)恩澤知道此事,貪功心切的他慫恿僧格林沁搶先受降,並殺死了藍成春等全部廣西投降者,結果聽到受降者變成僧格林沁的陳得才服毒自殺,走在最後的賴文光立即掉頭,拉上跟在太平軍後面的幾路撚軍溜之大吉。當時太平天國已經滅亡,西北太平軍的奮鬥目標喪失,投降也無足深責,但實實在在遞交了投降書的賴文光(史念祖是英翰助手,當時就在英翰大營裡),卻以莫須有的罪名污蔑、殺害戰友唐日榮,實在是無法自圓其說。他誣害唐日榮的動機,正如他的幾個敵人所推測的,是奪取這支驍勇善戰、卻始終打著翼殿旗號友軍的指揮權,壯大自己原本在幾個撚首面前相形見絀的實力。儘管他的“欺騙”一時得手,但這種“火拼”卻令人寒心,唐日榮死後的京山尹隆河大戰,撚軍和湘淮軍都分三路開戰,在撚軍占上風的“上半場”,左路牛洛紅擊敗對方右路,包抄了劉銘傳部側後,右路任柱更獨立打敗了淮軍左、中兩路,賴文光的南隊加上助戰的撚軍李允部,卻始終不能擊敗當面敵人;“下半場”湘軍鮑超突然殺到,左、右兩路仍在苦戰,賴文光的中路卻一觸即潰,最終導致會戰的失敗。史學界普遍認為,這場先勝後敗、功虧一簣的大戰,是撚軍由盛而衰的節點,節點失敗的關鍵,則是賴文光部戰鬥力的孱弱。以火拼吞併友鄰,最終導致戰鬥力下降,賴文光對自己人的“欺騙”,最終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有趣的是,他也曾被人“欺騙過”:在供詞裡,他對1860年李秀成“不顧君命而妄攻上海”和破壞與洋人的邦交十分憤慨,大罵不已,這番說辭跟洪仁玕的說法一模一樣,顯然,這個朝臣出身、和洪仁玕同為基層知識份子的“外戚”,是接受了洪仁玕的說法,他當然不知道自己“被欺騙”了——攻打上海的計畫原本是他洪仁玕自己提出來的,準備打下後“買火輪船20只上攻武漢”,而所謂去蘇州“講和”的“西洋外交官”,其實不過是4個英國、1個法國傳教士,且其中至少有2人是洪仁玕的朋友、熟人,親自去蘇州接見了5位“外交官”的洪仁玕,回京後繼續宣稱“洋官講和”,其心理是頗有些陰暗的,從賴文光的反應看,他這番話,至少矇騙了許多類似賴文光這樣的洪秀全“娘家人”。作為戰鬥到天京陷落3年多後、1868年1月的人物,尊敬、紀念賴文光是無可厚非的——前提是還原歷史,不要總被前人有意或無意、善意或惡意的“欺騙”所誤導、所蒙蔽。

聽到安慶陷落的噩耗,軍心開始渙散。八月,他中了清方調虎離山計,丟掉黃安,退守隨州,一個月後隨州也陷落,他只得帶領人馬撤回廬州(合肥),與同樣退到那裡的陳玉成會師。原本賴文光並非陳玉成部主力。陳玉成核心部隊分為五大隊、五小隊,賴文光並非這些核心部隊中某一支的主官。但安慶之役,陳玉成幾乎賠光老本,嫡系主力損失殆盡,賴文光部卻相對完整,自然就成為倚重對象。此前賴文光爵位不低,是六等爵中第一等——傑天義,但洪秀全早已下令,將“平在山勳舊”(金田起義前就參與密謀的功臣元老)都封為義爵,賴文光的高位是憑資歷、而非功勞獲得的。如今他地位上升,意氣風發,就向陳玉成提議,聯合張樂行部撚軍和苗沛霖部團練,依託皖北,分兵去鄂豫皖邊區招兵,穩紮穩打,以圖收復安慶。結果碰了一鼻子灰,陳玉成壓根不聽。這也讓賴文光抱怨了好多年。平心而論,陳玉成不聽有不聽的道理。賴文光的招數半點也不新鮮,韋俊、李秀成用過,陳玉成自己也用過,就在安慶失陷後,他還打算帶兵北上六安州,執行一個與賴文光建議相近的計畫,結果軍心浮動,根本不願去,退守廬州是不得已為之。不僅如此,皖北連年征戰,早已赤地千里,陳玉成餘部幾十萬人吃飯問題都難以保證,再擴軍就更沒法過日子了。1862年陰曆正月,陳玉成得罪朝中權貴被革職留任,與此同時賴文光卻被封為遵王,和同樣火線提拔的扶王陳得才、祜王藍成春、啟王梁成富一起,被洪秀全派去遠征西北,目的是擴軍。陳玉成本就想經營中原,此前已經派出馬融和部北上,對這一命令並不抵觸,賴文光雖然不情願也只好上路。這支太平軍北上後匯合馬融和部和撚軍,猛攻潁州不克,卻得到陳玉成的死訊,不得已和接替指揮的李秀成約定,去關中招兵,限24個月回救天京。1863年天曆八月二十日,這支太平軍攻下陝南重鎮漢中府,並匯合了從四川北上的石達開餘部中旗、前隊,和雲南起義軍藍大順部,聲威大震。當年底,他們接到告急文書,放棄漢中,高舉“急救天京”的木牌子,浩浩蕩蕩奔赴東南,這時候他們已經有二十多萬人馬了。然而他們要經過的鄂豫皖邊區糧荒比一年前更加嚴重,清廷在大別山方圓幾百里內,部署了僧格林沁、官文、曾國藩三路欽差,和湖北、安徽、河南、陝西四省地方部隊,合力圍堵這支生力軍。賴文光等在大別山打轉打到1864年天曆六月,仍然出不了山口,變得人困馬乏。不久,天京陷落,天王“服毒自殺”和幼天王被殺害的消息接連傳來,這讓徘徊荒山、衣食無著又疲憊不堪的太平軍士氣一落千丈,屢屢被清軍擊敗。九月,扶王陳得才自殺,祜王藍成春被俘死難,馬融和等二十萬人在英山、霍山的墨石渡或投降、或逃散,殿后的啟王梁成富見勢不妙,掉頭向西,一直退到甘肅階州(今武都),只有賴文光帶領幾千太平軍殘部,匯合撚軍張宗禹、任柱等部,跳出包圍圈,轉移到河南、山東交界處。此時江北太平軍、撚軍已殘破不堪,追擊他們的,則是消滅過太平軍掃北軍、捕殺過撚軍盟主張樂行,又剛剛讓賴文光等人吃了大虧的蒙古親王僧格林沁,許多人都以為結束戰事只是時間問題。沒想到大半年之後,卻傳來山東菏澤高樓寨戰役,僧格林沁全軍覆沒、撚軍膨脹到十多萬人的驚人消息。此後的一年多,撚軍時分時合,憑藉強大騎兵在中原流動作戰,讓負責剿撚的李鴻章疲於奔命,1866年九月,撚軍在山東曹州最終分為東撚、西撚,賴文光和撚首任柱、牛洛紅、李允,以及從南方流亡而來的太平軍舊將領首王范汝增、奏王賴世就等為東撚,自河南信陽入湖北,一度連破湘、淮軍,殺死淮軍名將張樹珊、湘軍名將彭毓橘,生擒湘軍名將郭松林,一時間大有席捲江漢之勢。但十二月二十七日,東撚軍在京山尹隆河先勝後敗,損失慘重,加上聽說山東糧食豐收,就離開湖北,先後突破運河、膠萊河防線,一直沖到煙臺附近。接任圍剿主帥的李鴻章聽從劉銘傳建議,在黃河-運河-六塘河設下河防工事,使東撚軍的騎兵優勢無法發揮,又憑藉洋槍洋炮屢屢擊敗撚軍。1867年十月,東撚軍和清軍在贛榆東光決戰,撚軍最驍勇、被李鴻章比擬為西楚霸王項羽的任柱被內奸從後槍殺。任柱死後,東撚軍軍心渙散,賴文光苦苦勸說大家齊心為任柱復仇,但效果渺茫。一個月後,士氣低迷的東撚軍在山東壽光潰敗,首王範汝增、列王徐昌先等都戰死,東撚軍戰死1萬多,被俘2萬多,賴文光只帶了幾百人穿上清軍號衣,沖過六塘河防線,陰曆十二月,在揚州東灣頭、瓦窯鋪一帶打算用布結成“弱橋”渡過運河,被淮軍發現,短暫激戰後賴文光被淮軍將領吳毓蘭俘獲,留下不卑不亢的供詞後被就地處死。對清廷的欺騙就是這篇供詞,讓後世研究者頭疼不已,因為裡面有很多內容“水汪汪的”。供詞裡賴文光把自己形容為撚軍的首領,聲稱墨石渡戰役後,數萬撚軍請求他“領帶”,於是他帶領著這支太平軍、撚軍混編的新軍轉戰南北,以恢復太平天國為己任。供詞裡把曹州分兵說成是自己高瞻遠矚的戰略構想,目的是自己在中原堅持,讓西撚軍張宗禹部去陝西聯絡當時十分興旺的西北回民部隊。這些說法一度被近現代史學家深信不疑。不少人相信,賴文光用太平軍的軍制整編了撚軍,讓一支原本以解決肚皮問題為首要目標的“准軍事部隊”,成為一支以騎兵為主的勁旅,有些史學權威,如太平天國學界泰斗羅爾綱先生,甚至一度主張取消後期撚軍的“番號”,稱之為“太平天國新軍”。對於曹州分兵是有意識的戰略行動,人們也一度完全相信,並進而相信1868年初,西撚軍突然從陝北踏冰渡過黃河,橫穿山西直撲北京,一度兵臨盧溝橋邊,是為了“圍魏救趙”,挽救東撚軍的失敗命運。至於賴文光是撚軍最高領袖的說法更是一度成為“鐵論”,從《宋景詩》到《星星草》,幾乎所有和後期撚軍有關的文藝作品,賴文光都是高高在上的全軍統帥,甚至徵集來的民謠、民間故事也幾乎無一例外。然而撚軍故鄉渦陽,有位張宗禹的本家張大球先生根據父老相傳的口碑,寫了一組材料,材料中明明白白地指出,賴文光的太平軍“只有幾千人”,而且都是南方人,和撚軍始終格格不入。當地人傳說,贛榆東光大戰後,東撚軍傷亡並不大,但撚軍將士覺得任柱死後“沒什麼奔頭”,就紛紛回家務農去了,導致賴文光很快變成光杆司令,最終迅速覆滅。當然,撚軍子弟的口碑和賴文光的供詞一樣,都是一面之辭,我們不妨看看實情究竟如何。賴文光說他“領帶”了撚軍,甚至有人稱他把撚軍給改編成“太平天國新軍”了,可從目前搜集的資料看,後期撚軍仍然是以家族、鄉親為紐帶,以小旗、大旗、總旗等撚軍的老一套來編組的,太平軍只是像客人般另立營盤,跟隨活動而已,張宗禹是撚軍黃旗,他的各級頭目幾乎都是渦陽縣張老家村的本家子弟;李允、任柱是藍旗,牛洛紅是紅旗,他們的部將也都是親戚、同鄉,任、牛二人死後,分別由兄弟、兒子繼承部眾,這仍是老撚軍的家族傳承,哪裡有一點“太平天國新軍”的影子?東撚和西撚分分合合多次,每次都是任柱賴文光等人為一撥,張宗禹的黃旗撚軍為另一撥,原因是張宗禹的堂弟、繼承老撚軍盟主張樂行爵位的幼沃王張五孩和任柱不合,兩股撚軍在山東、安徽並肩作戰時尚且時常無法配合,最後一次分兵後一個去陝北,一個下湖廣,越走越遠,怎麼能進行戰略配合?賴文光說西撚軍是被他派去聯絡回民的,可事實上西撚軍到了陝西,和回民武裝雜居時,兩路人馬火拼的次數遠比合作的次數多,偶爾的合作也不過是派個嚮導,賣點軍火,後來張宗禹主力東渡黃河,回民武裝非但未跟去,反迫不及待地搶佔了部分西撚軍留下的地盤。西撚軍留在陝北的小部隊(袁大魁部,可能是太平軍餘部)陷入苦戰1年多,最終全部戰死,但近在咫尺的回民武裝始終未伸出援手。顯然,世上不可能有這樣的“統帥”,賴文光說自己是撚軍統帥,是欺騙了清廷,他不僅不是撚軍統帥,甚至在任柱死前,都還算不上東撚軍的統帥。他何以要欺騙清廷,說自己是“首逆”,怕自己腦袋太多不夠砍麼?賴文光畢竟是讀書人,崇尚忠義、氣節,落入敵手後知道橫豎是一死,而且是不得好死,讓自己死得更風光、更有分量的想法便順理成章出現,太平天國的後繼者,撚軍的最高統帥,堅持18年的金田老戰士,還有什麼比這樣去死更悲壯?賴文光自視甚高,在短短幾百字的供詞裡,自己的頂頭上司陳玉成、地位高於自己的李秀成,都給貶低了一番。如此高傲的一個人,要他承認是在撚軍中避難的政治流亡者,那真是比殺了他還難。更何況,撚軍雖然沒有被他改編,但幾個撚首畢竟在形式上接受了他代替洪秀全給予的王號(張宗禹梁王、任柱魯王、牛洛紅荊王、李允魏王、張五孩幼沃王),在讀過書,知道什麼是“春秋筆法”的賴文光解讀下,說成“領帶”,也不能說一點影子也沒有。耐人尋味的是,儘管賴文光言之鑿鑿,但清廷並沒上當,不論是曾國藩、李鴻章、左宗棠,還是像安徽署布政使史念祖這樣的地方官,在歷年奏摺、文告中,都把撚軍領袖寫成張(宗禹)、任(柱),把東撚軍領袖寫成任柱或任、賴,曾國荃在1867年的奏摺裡更是寫得明白:撚軍分為東、西撚,東撚軍又分為南、北隊,“南隊弱而北隊強”,賴文光不過是東撚軍中較弱的南隊“最高統帥”而已。賴文光未能欺騙得了清廷,卻在此後100多年裡,欺騙了不少歷史研究者和文藝工作者。欺騙自己人和被自己人欺騙賴文光欺騙敵人手法不佳,立馬穿幫,但欺騙自己人卻大獲成功。在東撚軍南隊裡,有一支特殊的部隊:翼殿前隊。翼殿前隊原本是翼王石達開的骨幹部隊,擔任先鋒進軍四川,但途中得知石達開主力在大渡河覆滅,不得不全力北上,彙集另一支翼殿殘部——原賴裕新的中旗,一起投入扶王陳得才的太平天國遠征軍。由於這支勁旅驍勇善戰,又轉戰萬里,受到天京方面極大歡迎,首領固天豫唐日榮被一下提拔為德王,與賴文光等平起平坐。西北太平軍東下救援天京,在墨石渡潰敗後,中旗黃中庸投降清安徽地方軍,前隊唐日榮卻誓死不降,突圍投入賴文光、張宗禹等部。就是這樣一支歷經坎坷,不屈不撓的部隊,卻在東撚軍進入湖北、屢戰屢勝,兵力由數萬發展到近20萬之際,被賴文光以“通款官兵”的罪名殺害。固然,人是會變的,當年不肯投降的,未必日後也不肯投降,在墨石渡拒絕投降的太平軍將領邱遠才、撚首李允,後來都投降了。但這些人投降,都是被逼到窮途末路後無奈的選擇,很難想像,在四川孤軍奮戰時不投降、在墨石渡山窮水盡時不投降的唐日榮,卻會在連打了幾個勝仗、形勢一片大好時“通款官兵”。更有趣的是,被“通款”的“官兵”居然沒人知道有這麼個“起義投誠人員”,他們只是莫名其妙地記錄下這件怪事,然後“合理想像”——那個唐日榮大約是琢磨過投誠,還沒來得及就給滅了吧?要說琢磨,賴文光也琢磨過。據史念祖《弢園隨筆》記載,原本在墨石渡,太平軍全軍都向清安徽巡撫英翰遞交了投降書,第一隊是天將馬融和、第二隊是朝將倪隆懷(倪矮子)、第三隊為陳得才、第四隊為藍成春,賴文光為第五隊,他們之所以聯絡英翰而非僧格林沁,是因為英翰是地方官,意在息事寧人,主張儘快招撫赦免,早早結束戰事,而僧格林沁是“中央軍”,地方糜爛與他無關,腦袋砍得越多功勞越大,所以一向有殺降的惡名。英翰接到由第一隊馬融和帶來的投降書原本打算接受,不料僧格林沁手下的翼長(清軍出兵時大帥手下分左右翼,各有一個翼長)恩澤知道此事,貪功心切的他慫恿僧格林沁搶先受降,並殺死了藍成春等全部廣西投降者,結果聽到受降者變成僧格林沁的陳得才服毒自殺,走在最後的賴文光立即掉頭,拉上跟在太平軍後面的幾路撚軍溜之大吉。當時太平天國已經滅亡,西北太平軍的奮鬥目標喪失,投降也無足深責,但實實在在遞交了投降書的賴文光(史念祖是英翰助手,當時就在英翰大營裡),卻以莫須有的罪名污蔑、殺害戰友唐日榮,實在是無法自圓其說。他誣害唐日榮的動機,正如他的幾個敵人所推測的,是奪取這支驍勇善戰、卻始終打著翼殿旗號友軍的指揮權,壯大自己原本在幾個撚首面前相形見絀的實力。儘管他的“欺騙”一時得手,但這種“火拼”卻令人寒心,唐日榮死後的京山尹隆河大戰,撚軍和湘淮軍都分三路開戰,在撚軍占上風的“上半場”,左路牛洛紅擊敗對方右路,包抄了劉銘傳部側後,右路任柱更獨立打敗了淮軍左、中兩路,賴文光的南隊加上助戰的撚軍李允部,卻始終不能擊敗當面敵人;“下半場”湘軍鮑超突然殺到,左、右兩路仍在苦戰,賴文光的中路卻一觸即潰,最終導致會戰的失敗。史學界普遍認為,這場先勝後敗、功虧一簣的大戰,是撚軍由盛而衰的節點,節點失敗的關鍵,則是賴文光部戰鬥力的孱弱。以火拼吞併友鄰,最終導致戰鬥力下降,賴文光對自己人的“欺騙”,最終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有趣的是,他也曾被人“欺騙過”:在供詞裡,他對1860年李秀成“不顧君命而妄攻上海”和破壞與洋人的邦交十分憤慨,大罵不已,這番說辭跟洪仁玕的說法一模一樣,顯然,這個朝臣出身、和洪仁玕同為基層知識份子的“外戚”,是接受了洪仁玕的說法,他當然不知道自己“被欺騙”了——攻打上海的計畫原本是他洪仁玕自己提出來的,準備打下後“買火輪船20只上攻武漢”,而所謂去蘇州“講和”的“西洋外交官”,其實不過是4個英國、1個法國傳教士,且其中至少有2人是洪仁玕的朋友、熟人,親自去蘇州接見了5位“外交官”的洪仁玕,回京後繼續宣稱“洋官講和”,其心理是頗有些陰暗的,從賴文光的反應看,他這番話,至少矇騙了許多類似賴文光這樣的洪秀全“娘家人”。作為戰鬥到天京陷落3年多後、1868年1月的人物,尊敬、紀念賴文光是無可厚非的——前提是還原歷史,不要總被前人有意或無意、善意或惡意的“欺騙”所誤導、所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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