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偉 鋒
老家的天空
不像這裡的天空。 那麼高
月光那麼吝嗇
在老家。 屋簷被炊煙熏黑
低垂著， 照著我的生活
屋頂上， 只需兩秒鐘的路程
就是浩渺的藍天
月亮播撒著潔白的雪片
和它睡眠的時辰。 星星一顆牽著一顆
像一群調皮的孩子
不停地眨眼。 我和外面的朋友
講起童年的生活
他們會輕輕地放下茶杯
不知疲倦地聆聽， 我確信
他們在我的樹上摘到了傳說
童年詩
最偏執於回憶童年的生活
眾多的節日， 最偏執於期待
來自大人們的祝福。 陽光和雨露
全部免費
送出的禮物和言辭， 沒有暗器
和骯髒
茂密的叢林裡， 年長者是喬木
我們屬於草叢
從高處向下的賜予， 最無私
在有生之年
在有可能的時間段……
我願做大地的嬰兒
享受殘損手掌的撫摸， 接納
人們給予童年的全部詩篇
回憶一個人
那時我們還年輕
一切的決定都還來得及
不像現在
你躲在某地想念我
我在夢裡看見你冰冷的身影
年輕就是一條河流
我們可以任意流淌
任意拐彎
任意交匯
連時光都拿我們沒有辦法
秋天草籽飛起
你去了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地方
因為遙遠
我無法揣測你的細緻生活
因為遙遠
我時刻在塵世間回憶著你
我的小獸， 我的詩
相信我
身體原先是一個空蕩蕩的世界
後來， 萬物競相生長。 山川和草木
鳥語和花香
還有， 我不願其煩
多次提起的小獸。 有時是單獨的一隻
有時是成群結伴
無論外面的塵世天空高遠
晴明蔚藍
無論遠和近的暮色沉沉
通往之路沒有方向……
我的小獸， 我的詩。 始終安分守己
需要寂靜空間， 它從不發聲
渴望自由奔跑， 它從不束縛
姿勢
忘記的將被銘記，
忽略高山和大海， 鄙視秋風和濤聲
低入塵埃， 和每一株枯萎的野草交談
給每一隻迷失路途的螞蟻指路
從現在開始， 在鳥兒絕望的時候
為它送上飛翔。 用眼睛溫暖受傷的靈魂
只要是卑微的和渺小的
只要它們歷經我的生命， 就如同我的兄弟
我將深沉地愛戀
亞練鄉的街口
父親來過。 送我讀書
來買農藥
賣糧維持生計……但是
痕跡無法辨認
街面不再泥土橫飛
房屋不再矮小破舊。 很多年輕的父親
開始在世界闖蕩
它們可觸可感
可與父親有關的一切。 恰好相反
他的年輕
我們無從記起。 他的汗流浹背
我們無從考證……
這些年來。 我一次又一次徜徉
在父親曾經常來的街頭。 沒有遇見
也沒有想像出， 那個我向來畏懼的男人
他正在自己的村莊， 慢慢步入晚年
張偉鋒
張偉鋒， 筆名土木， 佤族，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1986年生於雲南臨滄， 有作品在《人民文學》《詩刊》《民族文學》《大家》等刊物發表；著有詩集《風吹過原野》《遷徙之辭》《時光漂流》。 現供職於臨滄傳媒集團。
▶ 本篇詩選自雲南出版集團、雲南人民出版社《風吹過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