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門四學士中, 張耒的年齡和名氣最小, 家境也最差。 相比他的幾位師兄, 張耒的仕途也更為坎坷, 進士及第後十幾年都在擔任縣尉、縣丞之類的小官。
直到老師蘇軾在宋哲宗初年得到重用時, 張耒在他的引薦下, 成為禮部貢舉讀卷官, 任職於國家圖書館。 這段時間, 是張耒人生中最為閒適的一段歲月。
然而, 宋哲宗親政後, 隨著蘇軾的被貶, 蘇門四學士也全都被一貶再貶。 宋徽宗初年, 蘇軾遇赦北還, 病逝于常州, 張耒在潁州舉哀服祭奠, 未料竟觸怒了上方, 被貶到黃州。
這已經是短短六七年內, 張耒第三次被貶到黃州, 他也先後在黃州住了七八年。 作為逐臣, 張耒不得住官舍和佛寺, 只能在柯山旁租屋而居。
後來, 蘇轍、黃庭堅、秦觀、晁補之等人相繼離世, 張耒已隱然成為文壇中流砥柱, 《宋史·文藝傳》稱其:“耒獨存, 士人就學者眾。 ”
張耒的文學成就以詩文為主,
《風流子》
木葉亭皋下, 重陽近, 又是擣衣秋。 奈愁入庾腸, 老侵潘鬢, 謾簪黃菊, 花也應羞。 楚天晚, 白煙盡處, 紅蓼水邊頭。 芳草有情, 夕陽無語, 雁橫南浦,
玉容知安否?香箋共錦字, 兩處悠悠。 空恨碧雲離合, 青鳥沉浮。 向風前懊惱, 芳心一點, 寸眉兩葉, 禁甚閒愁。 情到不堪言處, 分付東流。
這首詞是張耒寫給妻子的思念之作。 當時, 他正被貶於外地, 仕途不順, 家人分離, 滿腹憂愁無處寄託, 唯有寄諸於筆端。
首三句點明時令, 正是深秋的九月, 落木蕭蕭, 天地肅殺。 庾腸指的是庾信, 潘鬢指的是潘嶽, 都是古代離家萬里的遊子典型, 常用典故。
簪菊是重陽節的習慣, “花也應羞”是化用蘇軾“人老簪花不自羞, 花應羞上老人頭”的詩句。 意思是說, 自己一把年紀了, 怎麼好意思戴花呢?
“楚天晚”三句是描寫眼前所見之景, 順勢引出後面四句, “芳草有情, 夕陽無語, 雁橫南浦, 人倚西樓”, 借景言情, 十六個字, 美極矣。
下片首三句是對妻子的問候:你獨自在家, 一切安好嗎?接下來抒發自己的相思之情, “芳心一點, 寸眉兩葉”是對妻子“玉容”的想像, 情到深處, 雖千里亦如咫尺。
結尾兩句, 意謂此情無際賦予言說, 只有無限思念, 寄託於東流。 與李煜的名句“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情緒暗合,
其實,
真正的好詞並不需要太多解釋,
對於這首詞來說,
只有上半片應用了幾個典故,
到了下半片,
全是胸臆中語,
無需一一道破,
自然懂得其中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