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刻是難的。
難就難在, 即使方寸之間, 也要氣象萬千。 揆諸既往, 能稱“氣象”者, 漢唐而已。 而“漢唐氣象”的得來, 又是從“漢魏風骨”中不斷擴容, 拓殖而來, 它涵括萬有, 最終形成自己的雄渾博大。
我們知道, 在漢魏, 風骨, 只是旺盛的氣勢與端直的文詞相配合, 它若擴容為唐之氣象, 還必須有興, 有寄。 因為風骨, 因為興寄, 漢唐氣象抵達了一個令人欣羡的高度。 其之所以如此, 就在於它不是一個單一的概念。 也惟其如此, 我看到了其中的難度。
而篆刻之氣象, 雖不能簡單等同于漢唐的“氣象”, 但其中物理卻也大致。 古希臘的亞里斯多德分“認識”為五個階段, 前面四項分別是感覺, 記憶, 經驗, 技藝, 最後是智慧。 智慧的人, 都是能夠貫通萬物, 而非就事論事之輩。 故此, 荀子說, 精於物者以物物, 精於道者兼物物。
篆刻之成氣象, 就在於它是“兼物物”。 一名真正的篆刻家, 不可能就刀論刀, 就石論石。 否則, 他便是合格的石匠而非篆刻家。 一名真正的篆刻家, 不一定修習設計, 也不一定必須是文史, 書畫全才。 但內蘊中的道理, 他必定了然於胸。 小小的一方印, 之所以會形成學問, 蔚然成象, 就在於它以智慧的名義統攝萬有。 其間有色有空, 有虛有實, 有陰有陽。
基於此, 我一直懷疑上帝是否貼著篆刻家的耳邊說了一句話。 這句話是什麼?只有篆刻家自己聽到了, 而我們沒有聽到。
我們沒有他們的天分。
“兼物物”之外, 篆刻家們大多數都是體物盡已的主兒。 他們仰觀俯察之外, 能夠在智慧中體味萬物, 追問自己, 他們各花入各眼, 各有各的行, 各有各的本, 於是, “當行本色”便成了篆刻得以氣象萬千的一個理由。
有一不難, 有二也不難, 但能夠接著還有三有四以致無窮, 是篆刻的榮光, 也是篆刻的難度。
入門篆刻或許不難,但要成為真正的篆刻家,就像這本書中所收的各位那樣,卻是難上加難,所以,我說:篆刻真難。
入門篆刻或許不難,但要成為真正的篆刻家,就像這本書中所收的各位那樣,卻是難上加難,所以,我說:篆刻真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