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被普魯斯特尖銳批駁的人我們瞭解得太少
提起法國文藝批評代表人物聖勃夫,
範希衡譯著遺稿、兩卷本的《聖勃夫文學批評文選》,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出版的。
事實上,作為法國歷史上最具影響力的文學批評家之一,聖勃夫首創肖像與傳記的批評方法,寫下了卷帙浩繁的批評著作,在法國文學批評史上佔據著不可動搖的地位,
聖勃夫出生于19世紀初的法國,在浪漫主義文學大潮中,與大文豪雨果等浪漫派作家有過密切而友好的交往。他熱愛文學,出版過詩集,也寫過小說,但其主要的成就,是在文藝批評領域取得的。《聖勃夫文學批評文選》主要選錄聖勃夫當選為法蘭西學院院士後所著的《文學肖像》《婦女肖像》《時人肖像》,以及與《憲政報》合作而創作的《月曜日叢談》《新月曜日叢談》中的重要批評作品,
聖勃夫採用肖像批評和傳記批評方法,並將自然科學方法用於文學批評,將作家視為某種“標本”,認為為作家撰寫評論的過程也就是為作家“繪製肖像”的過程,這一點從他三部“肖像”作品的名稱可見一斑。柳鳴九先生對聖勃夫的文學批評有深刻的見解和中肯的評價,認為聖勃夫文學批評的基本特點是“從作家的個人條件去解釋作品,
然而,正是這種注重考查作家生平和生活細節,希望借此探尋作家“天才奧秘”的批評手法,受到了強調作品與人品獨立性的普魯斯特的詬病。此外,聖勃夫對古典文學所作的評論具有相對的客觀性和權威性,但在評論同時代的文學時卻常常帶有鮮明的個人感情☆禁☆色彩,
但這一切並不能撼動聖勃夫在法國文學批評史上的地位,也不能妨礙他成為一名成就卓著、受人尊敬的文學評論家。聖勃夫一生勤勉不輟,觀察敏銳,見解精闢,描寫風趣,語言機智,充滿個性,為法國歷史上眾多重要作家繪製出一幅幅生動而有趣的“肖像”,更為一些初涉文壇、尚無名望的作家的重要作品作重點介紹與推薦,為後世的文學研究和文學批評研究提供了大量珍貴的參考資料。美國學者歐文·白璧德高度讚譽聖勃夫,聲稱他的作品“把廣度與豐富和多樣化結合起來的方式幾乎是獨一無二的”。
對於中國翻譯界和學術界而言,南京大學出版社推出的《聖勃夫文學批評文選》還有著特別的意義。該書譯者范希衡先生是我國著名的法國語言文學專家。1962年,他應邀著手翻譯《聖勃夫文學批評文選》,憑藉自己豐富的文學閱讀經驗,結合當時中國對法國作家作品的譯介情況,從聖勃夫的《月曜日叢談》《新月曜日叢談》《婦女肖像》《文學肖像》等文學批評作品中精心選取55篇譯為中文。在那個特定的歷史時期,在困頓的生活中,範希衡選編並翻譯這樣一部字數達一百多萬字,而且“涉及範圍太廣,徵引又極賅博”的作品,其難度可想而知,壓力不言而喻。而聖勃夫本人變幻多樣的語言風格,也為翻譯帶來了諸多障礙。他在前言中坦言翻譯之難,稱“求暢達已覺不易,更難說表出神情”。通讀全書,我感覺這只是譯者的自謙之言,事實上他不僅做到了譯文“暢達”,更做到了翻譯“精彩”。憑藉深厚的中文功底,范希衡先生成功地再現了聖勃夫原文的神韻,將原文的語句之美展現到了極致,並融入了鮮明的個人風格,譯者語言典雅厚重,譯文極具形式美感。
范希衡先生于1971年去世。而他在人生艱難歲月裡傾心翻譯的這部文選,如今終於出版。毫無疑問,這部文選在學術的層面具有雙重價值:一是為我國的外國文學尤其是法國文學學者研究文選中所涉及的重要作家提供了新的研究視角,二是為我國外國文學界研究聖勃夫本人的文藝批評思想與方法提供了珍貴的文獻資料。與此同時,這部文選本身的誕生過程,同樣有著精神意義上的傳承價值。(作者為浙江大學文科資深教授、翻譯家)
>>>聖勃夫論作家
關於巴爾扎克:
巴爾扎克先生特有的那種氣魄是需要解說一下的:那是一個富實、豐盛、豪華而充滿意象、典型和發明的天性所具有的那種氣魄,它再接再厲,永遠不知厭倦;他所具有的就是這種氣魄,而不是另外一種氣魄,這另外的一種氣魄,無疑地,是最真正的氣魄,它主宰著並控制著一個作品,它使藝術家在作品裡仿佛待在他的創造之上。關於巴爾扎克先生,我們可以說他受制於他的作品,他的才氣往往拖曳著他如四匹快馬拖著車子一樣疾馳。我並不要求人家完全能像歌德,經常保持他的雲石的顙額在狂烈的風雲之上;但是他,巴爾扎克先生,他卻要求(他曾寫出這樣的話)藝術家低著頭鑽進他的作品,就和古爾丟斯鑽進那無底深淵一樣。像這樣的文才行徑是需要有很多的興頭和銳氣的,但是也有些要碰巧,有許多烏煙瘴氣。
關於雨果:
雨果,由於他那種積極奮鬥的脾氣,由於他很少傾向於感傷的夢想,由於他對物質、對形態、對色彩的那種近乎肉感的喜愛,由於他那種強烈的戲劇本能和吸收群眾的需要,由於他對中世紀——甚至對醜的、滑稽的中世紀的那種徹底的瞭解,以及他對現時代所考慮著的那許多不知疲乏的征服,總之,由各範圍、從各方面,他都超出了,並不久就衝破了這個狹隘的框欄,這個令人窒息的密室,別人在這密室裡感到優遊自在,而他只以山神地祗的形式在裡面局促一時而已,此所以他沾染到的痕跡是輕微的,幾乎看不出來——他的初期的散曲使人有點感覺到它們出生時候的那種氣氛;他為追求玲瓏美而犧牲太多了——他在用字遣詞上太迂回曲折地去求玲瓏美——後來,他突然把這種筆法擺脫掉了,以致由於一種很可理解的矛盾,竟過度著重于字的本義,並且,懲於過去之失,有時竟大量地使用生硬的字眼。
——摘自《聖勃夫文學批評文選》
更為一些初涉文壇、尚無名望的作家的重要作品作重點介紹與推薦,為後世的文學研究和文學批評研究提供了大量珍貴的參考資料。美國學者歐文·白璧德高度讚譽聖勃夫,聲稱他的作品“把廣度與豐富和多樣化結合起來的方式幾乎是獨一無二的”。對於中國翻譯界和學術界而言,南京大學出版社推出的《聖勃夫文學批評文選》還有著特別的意義。該書譯者范希衡先生是我國著名的法國語言文學專家。1962年,他應邀著手翻譯《聖勃夫文學批評文選》,憑藉自己豐富的文學閱讀經驗,結合當時中國對法國作家作品的譯介情況,從聖勃夫的《月曜日叢談》《新月曜日叢談》《婦女肖像》《文學肖像》等文學批評作品中精心選取55篇譯為中文。在那個特定的歷史時期,在困頓的生活中,範希衡選編並翻譯這樣一部字數達一百多萬字,而且“涉及範圍太廣,徵引又極賅博”的作品,其難度可想而知,壓力不言而喻。而聖勃夫本人變幻多樣的語言風格,也為翻譯帶來了諸多障礙。他在前言中坦言翻譯之難,稱“求暢達已覺不易,更難說表出神情”。通讀全書,我感覺這只是譯者的自謙之言,事實上他不僅做到了譯文“暢達”,更做到了翻譯“精彩”。憑藉深厚的中文功底,范希衡先生成功地再現了聖勃夫原文的神韻,將原文的語句之美展現到了極致,並融入了鮮明的個人風格,譯者語言典雅厚重,譯文極具形式美感。
范希衡先生于1971年去世。而他在人生艱難歲月裡傾心翻譯的這部文選,如今終於出版。毫無疑問,這部文選在學術的層面具有雙重價值:一是為我國的外國文學尤其是法國文學學者研究文選中所涉及的重要作家提供了新的研究視角,二是為我國外國文學界研究聖勃夫本人的文藝批評思想與方法提供了珍貴的文獻資料。與此同時,這部文選本身的誕生過程,同樣有著精神意義上的傳承價值。(作者為浙江大學文科資深教授、翻譯家)
>>>聖勃夫論作家
關於巴爾扎克:
巴爾扎克先生特有的那種氣魄是需要解說一下的:那是一個富實、豐盛、豪華而充滿意象、典型和發明的天性所具有的那種氣魄,它再接再厲,永遠不知厭倦;他所具有的就是這種氣魄,而不是另外一種氣魄,這另外的一種氣魄,無疑地,是最真正的氣魄,它主宰著並控制著一個作品,它使藝術家在作品裡仿佛待在他的創造之上。關於巴爾扎克先生,我們可以說他受制於他的作品,他的才氣往往拖曳著他如四匹快馬拖著車子一樣疾馳。我並不要求人家完全能像歌德,經常保持他的雲石的顙額在狂烈的風雲之上;但是他,巴爾扎克先生,他卻要求(他曾寫出這樣的話)藝術家低著頭鑽進他的作品,就和古爾丟斯鑽進那無底深淵一樣。像這樣的文才行徑是需要有很多的興頭和銳氣的,但是也有些要碰巧,有許多烏煙瘴氣。
關於雨果:
雨果,由於他那種積極奮鬥的脾氣,由於他很少傾向於感傷的夢想,由於他對物質、對形態、對色彩的那種近乎肉感的喜愛,由於他那種強烈的戲劇本能和吸收群眾的需要,由於他對中世紀——甚至對醜的、滑稽的中世紀的那種徹底的瞭解,以及他對現時代所考慮著的那許多不知疲乏的征服,總之,由各範圍、從各方面,他都超出了,並不久就衝破了這個狹隘的框欄,這個令人窒息的密室,別人在這密室裡感到優遊自在,而他只以山神地祗的形式在裡面局促一時而已,此所以他沾染到的痕跡是輕微的,幾乎看不出來——他的初期的散曲使人有點感覺到它們出生時候的那種氣氛;他為追求玲瓏美而犧牲太多了——他在用字遣詞上太迂回曲折地去求玲瓏美——後來,他突然把這種筆法擺脫掉了,以致由於一種很可理解的矛盾,竟過度著重于字的本義,並且,懲於過去之失,有時竟大量地使用生硬的字眼。
——摘自《聖勃夫文學批評文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