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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功|寫得好是假的,寫的壞是真品!

對自己的“墨寶”很不“珍惜” 墨蹟遍天下,

他開玩笑“就差公共廁所沒有題寫了”

因為不把寫字或曰“書法”看成有什麼了不起, 啟功先生對自己的“墨寶”很不“珍惜”,

到了誰讓寫就寫的地步。 組織領導交給他任務不必說了, 如有時把他“關”進國賓館給大會堂寫字, 為中央老一輩革命家離休寫賀詞, 學校領導組團外訪讓他寫字裱好送禮, 等等, 他都兢兢業業, 認真完成。 一般人請他寫字, 他也幾乎有求必應。 在北師大校園裡, 教學樓、科研樓、服務樓、樓堂會館、附中附小、家屬區住宅樓……到處是他的題字。 就是在校外以至外地, 許多單位商鋪、道觀寺廟、名勝古跡的匾額對聯, 也都能見到他的墨蹟。 他曾半開玩笑說, “就差公共廁所還沒有題寫了。 ”

早年, 他困居小乘巷寒屋, 周圍鄰居大都是“引車賣漿者流”, 走過來說一聲, 或拿兩個大餅火燒和他一起吃, 然後說一聲, “老啟, 給寫張字!”都沒有人遭過拒絕。 “文革”以後, 先生境遇改善, 住到師大院內的小紅樓。 校內一些教師員工, 包括接近過先生的司機, 修上下水管的工人, 許多人手裡都有一兩件他的墨寶。 我有幸, 手裡也擁有幾幅他的字, 也代同學、學生、朋友要過他的墨寶。 那時(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他年歲還不太老,

教學工作、社會活動也不像後來那麼多, 那麼忙, 認識不認識的人來求寫字的也不像後來那麼多。 他樂意寫, 有時寫完一幅沒有盡興還會問要不要再為誰誰寫一幅。 小女剛上小學不久, 他就用紅色灑金箋寫了斗方, 上書“學無止境”四個大字(先生一般很少寫如此大字), 題上款時還在小女名下寫“同學”二字, 我既高興也很不安。 他反而笑著解釋:“同學同學, 就是一同學習的意思嘛!”

來求字的人有點來頭,

他都會斷然拒絕不肯題寫“逸夫樓”,

要寫也只寫“兔人樓”

不過, 啟先生也有不好說話的時候, 或是來求字的人有點來頭, 耍大牌, 或所寫內容牽涉他的出身滿族, 他都會毫不客氣, 斷然拒絕。 一次, 某空軍司令派秘書來要字, 他問:“我不寫你們會派飛機來炸我嗎?”秘書一時愕然, 連說:“怎麼會, 怎麼會!”他立即正顏說:“那我就不寫了。 ”弄得那位秘書很是沒趣。 又一次, 香港名導演李翰祥拍電影《垂簾聽政》和《火燒圓明園》, 托人來請題寫片頭, 遭先生斷然拒絕。

事後他對我說:“他拍清宮戲, 憑什麼要我題片頭?就憑我也是皇族?那(出身)也不是我自己能選擇的呀!”

還有一次, 一位在東北某縣工作的他教過的學生, 1957年被劃過“右派”, 平反改正後任該縣政協主席, 因為該縣是末代皇帝溥儀一位皇妃的故里, 縣裡搞旅遊開發想重整那位皇妃的墳墓, 那位學生大概覺得自己和啟先生是師生關係,又是1957年的難友,而先生也是滿清皇族,就信心滿滿地到北京請先生為皇妃墓寫字題匾,沒想到不但遭先生拒絕,連帶來孝敬老師的地方特產也讓原封不動帶回。有人說先生因為出身皇族幾十年挨批受壓,所以不願再碰傷口。這也許是一個原因,但我以為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也不希望因為是皇族再沾“祖蔭”,否則,近二三十年皇親貴族大出風頭,一些沾親帶故甚至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為弄個委員代表當當,至少也光耀一下自己的門楣,都恨不得從身上擠出點皇家血脈,只有啟先生相反,他甚至不願說自己姓“愛新覺羅”,一直說自己“姓啟名功”,就叫“啟功”。

還有一些大飯店大賓館請他題寫牌匾,通常他都答應,唯有取名“帝豪”、“皇都”之類的飯店賓館請他寫,他都決然拒絕。由此可見,這不僅是因為他過去挨批受壓,更主要的是他堅持自己的獨立人格,以及站在人民大眾當中的真正的民主思想和民主精神。

還有一次是香港愛國人士邵逸夫先生捐資的北師大建新圖書館落成。邵先生給許多學校捐資蓋樓,但只捐全部經費的一半,另一半需國家從教育經費中劃撥。這當然也是一種捐資方式,對國家重視教育確有促進作用和實際作用。按邵先生要求,樓建成後要命名為“逸夫樓”。北師大的這座“逸夫樓”當然得請啟功先生題寫,因為啟功先生是師大人,又是書法家,且在香港文化界聲望很高,都喜歡啟先生的字。沒想到先生堅決不肯寫這三個字,說:邵先生只出了一半錢,怎能以他的名字命名整座樓呢?事後在下面對我說:“要寫,也只能取他(逸夫)名字的一半,就是‘兔人樓’了。”說完哈哈大笑。我聽了,實在佩服他老先生的睿智和風趣,更感佩他作為老知識份子的一身正氣!

被書協選為主席,

他說這是“缺席審判” 對書法界的亂象,

十分憂心和不滿

啟功先生長期擔任書法家協會領導:協會初建,他是書協副主席,第二屆選為主席,後又轉為名譽主席。他關心協會工作,希望書法界免受商品化、官僚化的侵蝕,能夠風清氣正。但他也十分清楚,面對書法界越來越嚴重的歪風邪氣以至烏煙瘴氣,自己無能為力,起不了多大作用,因而十分無奈。1985年,全國書協召開第二次代表大會,他稱病沒有出席;但他被大會選為書法家協會主席。後來我去看他,說起此事,他說自己是被“缺席審判”。他還告訴我一些開會的情況,說會上爭當理事、主席爭得很厲害,因為有了名分,字就好賣錢,名分等級不同,賣價也就不同,中宣部丁關根部長不得不下令增加保安,不許代表串通聯絡;有人甚至讓老婆出動拉票,說什麼“不選我們家某某,他就活不成了”之類。說完問我:“你說,這有意思嗎?”

啟功先生對書法界的亂象,一些“書法家”文化素質差,熱衷活動鑽營,金錢掛帥,“潤格”第一,十分憂心和不滿。一次我到四川開會,會後重慶市委宣傳部(那時重慶尚未從四川分出成立直轄市)邀請部分參會代表參觀大足石刻,其中有唐弢、王瑤、葉君健諸先生,還有一位全國書協副主席。進入景區前,接待人員請大家題字留念。諸位先生都興致很高,揮筆書寫。那位書協副主席也勁頭十足,揮毫潑墨寫了兩行字,是:石刻鄉里看石刻;一代新風傳後人。這兩句話既不搭界也不太通,實在不倫不類,令我印象深刻。後來回京,又在西單大街看到這位爺為一家貿易公司題寫的牌匾,把“貿易”的“易”,“日”“勿”中間多出一橫,白森森是個別字。

我把這兩件事告訴啟先生,他聽後輕微地搖搖頭,說,“這些人文化底子差,還喜歡四處招搖,到處賣弄。”並補充告訴我,有位名氣不小的“書法家”,字寫得難看,居然到處說“字寫得越難認,越好。”說罷作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啟先生的字風格清秀明快,雅俗共賞,很受人喜歡。可在書法界還有“爭議”。本來,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審美觀不同,看法自然不同,這十分正常。然而,有些人不僅不買他的賬,說他的字是“館閣體”,不值得高看,肆意貶低,更甚至惡毒攻擊。一天我去他家,一見面老先生就告訴我,他收到一封匿名信,就是一句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一個專寫館閣體的老頭,死了!”說完他還真有些憤憤然,連說:“什麼話!什麼話!”顯然,這已經不是門戶之見,派系之爭,這明顯是一些“同行”妒忌他,怨恨他,嫌他的字走紅,得人喜愛,擠佔了市場,妨礙了他們招搖,堵了他們的財路。這真是匪夷所思!啟先生對自己的字都不甚珍惜,怎麼可能會去“擠佔市場”,堵人財路?

對假冒情況十分清楚,

他從不計較“寫得好的是假的,

寫得不好的是真的”

長期以來,啟功先生的字確實有四處開花、鋪天蓋地之勢,甚至假冒啟功先生的字也充斥書畫市場,(有意思的是,別的書法家的字則很少甚至沒有人造假,這只能說明啟先生的字大家喜歡,群眾熱愛,有市場)他都以寬懷仁厚之心對待。我曾去過潘家園,見假冒啟功的字一摞一摞,不裝裱不上架,就擺在露天地攤上,問價錢,五元一張,十元三張。字當然寫得不怎麼樣,但還有點意思,濛濛人或許還行。攤主直率告訴我,是從大興一個退休小學教員那裡收購的,成本一至兩元一張。

我也在琉璃廠見過這樣散張的假貨,價錢比潘家園的略貴,因為擺進了屋裡,應該算上鋪面房租。在不遠的一家大店裡也看到一幅裝裱得很好、懸掛在顯眼位置的署名啟功的條幅,乍看還真辨不出是真品贗品,標價5000元。這是近20年前的事,啟功先生當時還健在,標價雖不很高,但也不能算低。我仔細察看,感覺就不是真品。我故意問櫃檯老闆保不保真,大概他覺得我有所察覺,回答說,“你別管是不是真貨,覺得好就買;再說了,5000元還想買怎樣的好貨?”我覺得他說的也是,不過按智慧財產權法和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他不但損害了作者的權益,也損害了買者的權益。

那位學生大概覺得自己和啟先生是師生關係,又是1957年的難友,而先生也是滿清皇族,就信心滿滿地到北京請先生為皇妃墓寫字題匾,沒想到不但遭先生拒絕,連帶來孝敬老師的地方特產也讓原封不動帶回。有人說先生因為出身皇族幾十年挨批受壓,所以不願再碰傷口。這也許是一個原因,但我以為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也不希望因為是皇族再沾“祖蔭”,否則,近二三十年皇親貴族大出風頭,一些沾親帶故甚至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為弄個委員代表當當,至少也光耀一下自己的門楣,都恨不得從身上擠出點皇家血脈,只有啟先生相反,他甚至不願說自己姓“愛新覺羅”,一直說自己“姓啟名功”,就叫“啟功”。

還有一些大飯店大賓館請他題寫牌匾,通常他都答應,唯有取名“帝豪”、“皇都”之類的飯店賓館請他寫,他都決然拒絕。由此可見,這不僅是因為他過去挨批受壓,更主要的是他堅持自己的獨立人格,以及站在人民大眾當中的真正的民主思想和民主精神。

還有一次是香港愛國人士邵逸夫先生捐資的北師大建新圖書館落成。邵先生給許多學校捐資蓋樓,但只捐全部經費的一半,另一半需國家從教育經費中劃撥。這當然也是一種捐資方式,對國家重視教育確有促進作用和實際作用。按邵先生要求,樓建成後要命名為“逸夫樓”。北師大的這座“逸夫樓”當然得請啟功先生題寫,因為啟功先生是師大人,又是書法家,且在香港文化界聲望很高,都喜歡啟先生的字。沒想到先生堅決不肯寫這三個字,說:邵先生只出了一半錢,怎能以他的名字命名整座樓呢?事後在下面對我說:“要寫,也只能取他(逸夫)名字的一半,就是‘兔人樓’了。”說完哈哈大笑。我聽了,實在佩服他老先生的睿智和風趣,更感佩他作為老知識份子的一身正氣!

被書協選為主席,

他說這是“缺席審判” 對書法界的亂象,

十分憂心和不滿

啟功先生長期擔任書法家協會領導:協會初建,他是書協副主席,第二屆選為主席,後又轉為名譽主席。他關心協會工作,希望書法界免受商品化、官僚化的侵蝕,能夠風清氣正。但他也十分清楚,面對書法界越來越嚴重的歪風邪氣以至烏煙瘴氣,自己無能為力,起不了多大作用,因而十分無奈。1985年,全國書協召開第二次代表大會,他稱病沒有出席;但他被大會選為書法家協會主席。後來我去看他,說起此事,他說自己是被“缺席審判”。他還告訴我一些開會的情況,說會上爭當理事、主席爭得很厲害,因為有了名分,字就好賣錢,名分等級不同,賣價也就不同,中宣部丁關根部長不得不下令增加保安,不許代表串通聯絡;有人甚至讓老婆出動拉票,說什麼“不選我們家某某,他就活不成了”之類。說完問我:“你說,這有意思嗎?”

啟功先生對書法界的亂象,一些“書法家”文化素質差,熱衷活動鑽營,金錢掛帥,“潤格”第一,十分憂心和不滿。一次我到四川開會,會後重慶市委宣傳部(那時重慶尚未從四川分出成立直轄市)邀請部分參會代表參觀大足石刻,其中有唐弢、王瑤、葉君健諸先生,還有一位全國書協副主席。進入景區前,接待人員請大家題字留念。諸位先生都興致很高,揮筆書寫。那位書協副主席也勁頭十足,揮毫潑墨寫了兩行字,是:石刻鄉里看石刻;一代新風傳後人。這兩句話既不搭界也不太通,實在不倫不類,令我印象深刻。後來回京,又在西單大街看到這位爺為一家貿易公司題寫的牌匾,把“貿易”的“易”,“日”“勿”中間多出一橫,白森森是個別字。

我把這兩件事告訴啟先生,他聽後輕微地搖搖頭,說,“這些人文化底子差,還喜歡四處招搖,到處賣弄。”並補充告訴我,有位名氣不小的“書法家”,字寫得難看,居然到處說“字寫得越難認,越好。”說罷作了一個不可思議的表情!啟先生的字風格清秀明快,雅俗共賞,很受人喜歡。可在書法界還有“爭議”。本來,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審美觀不同,看法自然不同,這十分正常。然而,有些人不僅不買他的賬,說他的字是“館閣體”,不值得高看,肆意貶低,更甚至惡毒攻擊。一天我去他家,一見面老先生就告訴我,他收到一封匿名信,就是一句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一個專寫館閣體的老頭,死了!”說完他還真有些憤憤然,連說:“什麼話!什麼話!”顯然,這已經不是門戶之見,派系之爭,這明顯是一些“同行”妒忌他,怨恨他,嫌他的字走紅,得人喜愛,擠佔了市場,妨礙了他們招搖,堵了他們的財路。這真是匪夷所思!啟先生對自己的字都不甚珍惜,怎麼可能會去“擠佔市場”,堵人財路?

對假冒情況十分清楚,

他從不計較“寫得好的是假的,

寫得不好的是真的”

長期以來,啟功先生的字確實有四處開花、鋪天蓋地之勢,甚至假冒啟功先生的字也充斥書畫市場,(有意思的是,別的書法家的字則很少甚至沒有人造假,這只能說明啟先生的字大家喜歡,群眾熱愛,有市場)他都以寬懷仁厚之心對待。我曾去過潘家園,見假冒啟功的字一摞一摞,不裝裱不上架,就擺在露天地攤上,問價錢,五元一張,十元三張。字當然寫得不怎麼樣,但還有點意思,濛濛人或許還行。攤主直率告訴我,是從大興一個退休小學教員那裡收購的,成本一至兩元一張。

我也在琉璃廠見過這樣散張的假貨,價錢比潘家園的略貴,因為擺進了屋裡,應該算上鋪面房租。在不遠的一家大店裡也看到一幅裝裱得很好、懸掛在顯眼位置的署名啟功的條幅,乍看還真辨不出是真品贗品,標價5000元。這是近20年前的事,啟功先生當時還健在,標價雖不很高,但也不能算低。我仔細察看,感覺就不是真品。我故意問櫃檯老闆保不保真,大概他覺得我有所察覺,回答說,“你別管是不是真貨,覺得好就買;再說了,5000元還想買怎樣的好貨?”我覺得他說的也是,不過按智慧財產權法和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他不但損害了作者的權益,也損害了買者的權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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