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裡有一場曠世暗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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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白楊橋

【作者簡介】白楊橋，山東省散文協會會員，濟南市作協會員，

舜網駐站作家，閱讀悅讀簽約作家。作品散見於《濟南日報》《山東商報》《山東廣播電視報》等省內外報刊雜誌。著有散文集《開在指尖的花兒》《最美的年華遇到你》。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佈】

一部紅樓夢，幾多兒女情。是夢啊，不是夢啊，那些明媚的女子，銀鈴一樣的笑聲；那些旖旎的院子，美輪美奐的；那些氤氳的舊時光，歲月那麼靜、那麼慢、那麼好，卻終抵不過千紅一哭萬豔同悲的命運。連作者都說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

這淚太多，太洶湧，流過了那道門檻，連那站在檻外的人都不免動心。

那個冬天，七分冬寒，櫳翠庵內十裡紅梅開得爛漫。空曠荒涼的原野，寒冷冰涼的世界，鋪天蓋地的淒清蒼茫裡，所有的梅花，有感知似得，都一朵一朵專心致志地盛開，以最淡然的方式，釋放著內心一份最熱烈的情感，美得純粹，美得固執，美得一塵不染，美得讓人拋卻了一切雜念。那花下的賞梅人，淡然無爭，不惹塵埃，禪心若梅。

可是，他來了。

在蜜罐裡泡大的孩子，琴棋書畫，風流儒雅。他們在冬日裡作詩聯句，

他因為聯句落第，被寡嫂罰了折紅梅。眾人起哄，只道罰的有趣新雅，推搡著他，嘰嘰喳喳。

山有木啊木有枝，心悅君啊君不知。多年前，那個越女的吟唱依稀傳來，她的心，就那麼怦然一動。可心動又能怎樣？動如撞兔也要裝作事不關己。

故作的清高裡，把他當一般人還不如，這樣方顯得井水河水，涇渭分明。今夕何夕兮？搴[qiān]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可心事自知。瞞得了別人只是瞞不過自己，還是盡心地精心地親自選了一枝，那花姿態縱橫，氣度不凡，入了自己的眼，像是代表自己，那麼鄭重地交給他。觸目橫斜千萬朵，賞心只有三兩枝。和他在一起，那顆心是欣喜的。如果時光能靜止，該是多好。 “語深混不管昏鴉，此時君與我，何處更容他”。

二次，他又來討。一顆心，不覺千回百折。是為了梅嗎？只是為了梅嗎？是為了梅，只是為了梅。她心底兩個自己一問一答。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然，朱門顯赫，詩禮簪纓之家，也許人家，最肯忘卻古人詩，最不屑一顧是相思，怕也不准。還是慎獨自矜，情愫自知罷了。喜歡你，與你無關。一顆飽讀詩書冰清玉潔的女兒心，不願降低自己半分。縱造化弄人，彼時家道敗落，地位卑微如塵埃，然而靈魂是平等的。只有他那樣的好人，才配得上自己明明白白的青春。

心事怕人知。只得佯裝。每人一枝梅，移了眾人眼，堵了是非嘴。夜讀《詩經》，讀桃之夭夭，卻原來，桃花的老家在詩經裡住著，那麼梅花的老家又在哪裡呢？誰的閑窗下，開一樹倔強也溫柔的梅花，看光陰兩岸，芳草匍匐。在午夜夢回裡，隨暗香，翩然而至。師父，師父！您曾說我不宜回鄉，在此靜候，必有結果。師父，今晚月白風清，你可否托夢給我，那結果，到底是什麼？

那天吃茶，想著邀請他來的。卻總不好意思。思來想去，拉了釵黛的衣襟。那個好人，他竟真的跟了來！你看上的人，從來都是這般聰明。清茶一杯，茶禪一味。心裡萬丈火焰，臉上雲淡風起。沒話找話：你這遭吃茶，是托了她兩個的福，獨你來了，我是不能給你吃的。說完後悔，自己分明在做一件傻事“欲得周郎顧，時時誤拂弦”。他倒聰明：“我深知道，我也不領你的情，只謝她二人便了。”莫非，他看出了什麼？只是不便應允，也就不說破，只做不知。這樣也好。

紅豆生南國，是很遙遠的事情。他過生日，自詡清淨無為，不涉世事的檻外人，卻切切地記在了心上。並且，切切地發了張粉紅色慶貼與他。恭肅遙叩芳辰。哦，暮鼓晨鐘，青燈古佛，哦，松濤陣陣，雜鳥如林，多少次纖手琴弦送黃昏，多少次雨打梨花深閉門，多少年了，總覺得已經心如止水，怎麼素色的衣衫下，竟然還是一顆少女心？！

有些事，明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忍不住去想。為了掩飾，為了佯裝，為了心裡兩股力量的平衡。演得那麼辛苦。別人眼裡竟然是怪誕孤僻，不合時宜。冰雪般潔淨，也冰雪般淒美， “太高人愈妒，過潔世同嫌。”也唯他，算得上“些微有些知識的”，說出 “世人意外之人”的話，算是一個真知己。可襄陽洛陽，山高水長，是真知己又能怎樣？唉，命運是個怪老頭啊，你想要玫瑰，他卻偏偏只給你玉蘭。明明是使君無婦，羅敷待嫁，卻終於君在高山妾在野窪。

他丟失通靈寶玉，她去扶乩。賈母病危，她探望病情。都說女兒癡，誰知心底事？守著愛怕人笑又怕人看清。本為金玉質，氣質美如蘭，才華馥比仙。奈何，卿本天人，王孫公子歎無緣。也許誰都沒有錯，只是太陽，記錯了下山的時間。

當她遇到他，對的人相遇在錯的時間，即使大廈不傾，禮樂管弦不斷，也註定是傲梅立雪，天地冰寒；他們的緣，說到底是有花無果，一場曠世暗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