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有人問我寫作技巧,
比如:怎樣生動地刻畫一個人?如何想出一句非常美妙的話?等等。
我告訴他們,
這些東西都不是我想出來的,
我也不懂什麼寫作技巧,
我僅僅是將一些活在心裡的東西展現出來,
僅此而已。
我的作品,
都是從靈魂深處流淌出來的文字,
而不是自己刻意為之的東西。
因為出自真心,
自然成趣,
所以才能感動人心。
這就像你在面對某個大自然美景時,
自然會產生一種美妙覺受一樣,
那是無法解釋,
也很難描述的。
不過,
心不同,
看到的世界也不同。
比如,
對於沙漠和戈壁,
在一些人眼裡僅僅是死寂,
我讀到的卻是浩瀚與壯美。
有時,
我甚至無法用言語來描述那種覺受,
但我可以向你展示那種生活畫面,
讓你借助我的文字,
跟我的靈魂對話,
讓你去觸摸那份感動。
我的靈感,
往往就來自於那些感動。
它同樣來自大愛——對這個世界的愛,
對這個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類的愛,
對這個世界上與我們一起分享空間與資源的所有生靈的愛。
這種愛是來不得一點偽裝的,
它很像母親對孩子的那種情懷。
真正的母親對孩子天生就有著一種母愛,
她不計回報,
不怕付出,
恨不得用自己全部的生命,
來成全自己的孩子,
讓孩子擁有一個成功和幸福的人生,
為此,
她可以犧牲自己的一切。
這不是因為她的孩子有多麼優秀,
而僅僅是因為她心中有一種無我的愛。
我聽過一個故事,
某個不孝子把年邁的母親背上懸崖,
想摔死她,
母親也知道這一點,
但她擔心的,
卻是孩子下山時會不會迷路?這個故事,
寫活了一個母親的心。
比如說,
密勒日巴面對那個想要毒死自己來換取珠寶首飾的女人時,
他考慮的,
不是自己的生死,
而是女人能否得到那珠寶。
這些故事,
雖然僅僅是生活中的一些細節,
但它們承載了某種非常讓人感動的精神,
當你體會到這種感動的時候,
會對之產生嚮往;當你嚮往它的時候,
你就會油然生起一種改變自己的力量和渴望,
因為這種嚮往,
你的人生會因之得到昇華。
從某個角度上來說,
這就是信仰的力量。
文學亦然,
它也應該從生活中提煉一些非常美的東西,
能讓人們改變心靈、改變人生。
這就是我為什麼一直強調作家應該進行人格修煉的原因——假如作家本身沒有這樣的心靈和眼光,
他的文字哪會有這樣的力量?當我們還沒有擁有這種大愛的時候,
該怎麼辦呢?我們可以不斷昇華小愛,
讓它漸漸變成一種無我的愛。
那無我的愛,
就是大愛。
其區別在於,
小愛轉瞬即逝,
大愛相對永恆;小愛是個人的覺受,
大愛是心靈的滋養。
任何一個人,
只要願意昇華心靈,
改變自己,
嘗試用另外的一種方式來對待人生,
對待生命,
他就能擁有一種大愛。
大部分人目睹發生在汶川、玉樹、舟曲,
甚至日本的慘劇之後,
心中都會難受,
都會以各種不同的方式表達一份愛心。
這就證明,
大愛是人類本具的天性,
它並不是聖者獨有的秉賦。
不同的是,
聖者的大愛,
已成為一種生命的習慣,
成為像呼吸一樣的存在。
但對於一般人來說,
大愛僅僅是一種一閃即逝的情緒。
它的出現,
需要某種外力助緣的刺激。
為什麼那外緣刺激能喚醒我們心中的大愛呢?因為,
那外緣能讓我們在某個瞬間“放下”了自己。
而在日常生活中,
對個人得失的計較,
已充斥了我們的心。
在一種巨大自我的籠罩下,
我們容不下我們應該要容下的人和事。
因此,
我們不知道自己是幸福的,
更不懂得惜福。
只有那能籠罩整個世界的悲劇“蓋”向我們時,
才能暫時沖走我們的冷漠,
意識到人類是一個整體,
而不是一個個互不相干的個體。
這時,
我們才能切身感受到他人的苦痛。
這時的悲憫,
是真實的,
不是做意的,
它很美,
可惜它不是常態。
當然,
要想讓它變成常態,
也不難。
佛教提供了成千上萬種修慈悲的方法,
其修煉的前提,
便是我們願意改變自己,
迎接某種未知。
本文來自《文心》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