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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好用典

木心好用典

夏春錦

木心好用典, 但他用典用得出神入化, 了無痕跡, 絕無掉書袋之感。 這源於他自幼博覽群書, 腹笥充盈, 每能於浩如煙海的文獻中擷取最精准的語料為己所用。 木心用典從不直接引用, 他在《木心談木心》中講到《明天不散步》時擺出了自己用典的原則:

用典用得好, 言簡意永, 用不好, 易酸, 也不純。 我如果用典故, 是要發新意, 沒有新意, 不用。 不用別人的話, 自己講, 講得再不行, 文章總是本色的, 炒青菜, 總是好的。

“要發新意”即是木心用典的原則, 同時也是取捨的標準, 如果用了“沒有新意”, 他寧可“不用”。

為此他主要採取兩種方式:一是將成語、詩句、典故等原文本的內容“簡化”, 使文字更符合行文的內在連貫性。 二是對原文本進行“改裝”, 或借用其字詞, 或模仿其句式, 既保留和沿用了內容本身的固有內涵, 又生髮出新意, 創造出屬於自己的再生文本。 如《〈即興判斷〉代序》開頭有這樣一段文言:“丁卯春寒, 雪夕遠客見訪, 酬答問, 不覺肆意妄言——謂我何求, 謂我心憂, 豈予好辯哉。 鮮有良朋, 貺也永歎, 悠悠繆斯, 微神之躬, 胡為乎泥中。 ”其中將《詩經》原句“知我者謂我心憂, 不知我者謂我何求”簡化為了“謂我何求, 謂我心憂”, 將“每有良朋, 況也永歎”改成了“鮮有良朋, 貺也永歎”, 將“微君之躬, 胡為乎泥中”改為了“微神之躬, 胡為乎泥中”。 而“豈予好辯哉”則來自《孟子·滕文公章句下》中的“予豈好辯哉”。

又比如《九月初九》中有一段寫道:“到唐代, 花濺淚鳥驚心, ‘人’和‘自然’相看兩不厭, 舉杯邀明月, 非到蠟炬成灰不可, 已豈是‘擬人’‘移情’‘詠物’這些說法所能敷衍。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內容幾乎全用唐詩名句連綴而成, 運用自如, 裁剪得當, 令人大開眼界。 這樣的用典是顯性的, 能自出機杼, 化腐朽為神奇。 木心的用典還有更多隱性的存在, 比如《塔下讀書處》的首段:我家後園的門一開, 便望見高高的壽勝塔, 其下是“梁昭明太子讀書處”, 那個曠達得決計不做皇帝, 卻編了部《文選》的蕭統, 曾經躲到烏鎮來讀書。

木心坦言, 自己的這個開頭與魯迅《野草》中《秋夜》的開頭“在我的後園, 可以看見牆外有兩株樹,

一株是棗樹, 還有一株也是棗樹”有共通之處。 這其實是木心對魯迅具體寫作技法的借鑒。 其在《魯迅祭》一文中對魯迅的這種寫法就曾大加推崇, 認為“這是魯迅的得意之筆, 神來之筆, 從沒有人用過此種類型的句法, 乍看淺白、稚拙, 細味精當凝練”。

木心是善於從前輩文學家創作經驗中有效汲取養料的作家, 活用典故是其最直接的呈現。 巧妙的用典, 也是形成木心獨特文風的重要因素之一, 正如童明所指出的, “木心的作品令今日漢語讀者略感陌生又新意盎然, 直接原因是他將中國古文化的精粹注入白話, 文筆陶融了古今的語彙修辭, 或敘述, 或抒情, 或點評, 張弛揚抑, 曲直收放, 皆見獨到之處。 ”這也是其文字顯露中國風骨,

充滿文化味和書卷氣的主要原因之所在。

而以文本再生的方式進行創作, 某種意義上屬於廣義的用典。 諸如散文集《愛默生家的惡客》中的《大宋母儀》、詩集《雲雀叫了一整天》中來自《知堂回憶錄》的《道路的記憶》以及詩集《巴瓏》中木心直言以懷特、戈斯、卡爾佩伯、赫德遜的作品片段合成的《塞爾彭之奠》等。 更有《詩經演》完全以詩經體古語寫作;《偽所羅門書》大多直接取材于外國文學資源, 借此進行大膽的改寫和重寫, 木心用音樂作比稱之為“多旋律的對位作曲法”。 這些做法若想寫出自我而不涉嫌抄襲, 其難度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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