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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蘭芳自傳(十三):在舊戲園子聽戲

第四章 回憶四十年前的劇場

第一節 廣和樓舊景

 十月二十四日梅氏父子在天津中國大戲院合演“金山寺”、“斷橋”, 那晚上觀眾的情緒熱烈極了,

梅劇團的同人也相當緊張。 尤其是梅先生, 對這晚上的演出特別關心。 所以唱完了戲回到飯店, 他一進門就對我說:“‘金山寺’是一出開打的戲, 不是普通的文戲可比。 葆玖的武工沒有很深的底子, 又是第一次上演, 我真替他擔心。 唱得好壞不管, 我怕他出錯。

 今天能把這齣戲對付下來, 也算難為了他!”梅先生一面說著, 順手把大衣脫下掛好, 倒了一杯茶喝著。 “現在葆玖演戲的條件, 要比我幼年的時候便利得太多了。 有那麼許多位前輩, 隨時可以指教他, 糾正他。 再說新建築的戲院, 對於攏音這一點是有很好的設計的。 燈光的配合也調和。 這都對演出有很大的幫助。 ”梅先生說得高興, 就把當年搭班時的戲館、騾車、跑馬、賽車、行戲這些情形一直談了三個鐘點。

等我們談完了話, 東方已經發白了。

 “我十一歲初次在廣和樓出臺, 是一種臨時的、純粹客串的性質。 到我十四歲那年, 才正式搭喜連成班。 每天在廣和樓、廣德樓這些園子裡輪流演出。

 “廣和樓在肉市。 前清康熙年間己經有了這個戲館子。 先叫月明樓, 又名查家茶樓。 可以說是北京城裡最古老的戲館了。 它的形式跟其戲館大致相同, 一定要找出一點區別的話, 那只好指出那台前矮欄杆的小柱子。 這裡雕的是獅子頭, 而一般的都是蓮花頭。 別的倒也看不出什麼。 可見得那二百多年當中, 舞臺形式是沒有多大變化的。 但是近四十年來的進步, 卻實在不少, 到今天已經變得面貌全非了。

那時戲館裡面的情形大致是這樣的:戲臺的構造是方形, 前後有四個大柱子。 台前柱子上掛著一副木刻的楹聯, 大都是名人手筆。 後邊兩個柱子中間, 是一堵木板牆。 牆的兩頭, 挖出上下場的兩個門。 門上掛著紅緞繡花的門簾, 牆上掛的是大紅繡花的單片, 當時稱為門簾大帳, 現在叫做‘守舊’。

 “‘守舊’的名稱, 是在新式舞臺改用佈景以後, 遇到有些舊戲仍用門簾大帳的時候, 就這麼叫起來的。 不過從前的大帳, 是掛在牆板上, 跟門簾並不毗連;而現在的‘守舊’都是軟片通景。

 “四根柱子的週邊, 三面都有矮欄杆, 約摸有一尺來高。 台口的上面橫著一根鐵杠, 名為軸棍, 是預備武戲如‘盜銀壺’、‘盜甲’、‘花蝴蝶’、‘豔陽樓’……等表演飛簷走壁技術的時候,

好在這鐵棍上翻來覆去, 做出雙飛燕、倒掛蠟等種種不同的姿勢。 樓下中間叫池子, 兩邊叫兩廊。 池子裡面是直擺著的長桌, 兩邊擺的是長板凳。 看客們的座位, 不是面對舞臺, 相反的倒是面對兩廊。 要讓現在的觀眾看見這種情形, 豈不可笑!其實在當時一點都不奇怪, 因為最早的戲館統稱茶園, 是朋友聚會喝茶談話的地方。 看戲不過是附帶性質, 所以才有這種對面而坐的擺設。

 “戲臺左右兩旁, 叫小池子, 橫擺著長凳。 因為離台最近, 看時省事, 聽得清楚, 每天就都給一般聽戲的行家佔據了。

 “戲園靠牆的四圍, 名為大牆。 這兒的觀眾坐的不是木凳, 是用磚砌出來的座位, 比前面的座兒略高, 你得跳著往上坐;‘看座的’(上海的案目,

北京叫‘看座的’)臨時給你放上一個墊子, 背往牆上一靠, 坐著並不難受。 而且這堵牆每天有人來靠, 早就磨得又光又滑, 一點都不髒了。

 “樓上正面, 名叫散座。 設備與池子相同。 兩旁都稱官座, 就是現在的包廂。 每一個官座可容納十一、二人。 前面一排長凳, 後面放的高桌, 鋪設藍布棉墊, 坐在上面此較池子舒服。

 “養近戲臺上下場有後樓, 名為倒官座。 在這裡只能看到演員的背面。 因此這個地方票價雖廉而觀眾卻不十分稱迎, 大半拿來應付一般客票和前後臺親屬關係人。

 “從前戲班的規矩是由‘成班人’負全班的責任, ‘管事人’負後臺的責任, ‘領班人’(又名‘頭目人’, 有點像後來的經勵科, 不過沒有經勵科這樣大的勢力)負前後臺的責任。 演具方面分生、旦、淨、醜、小生五行,武生並不另外單成一行。例如‘定軍山’的黃忠、‘八蠟廟’的褚彪……是武老生;‘八大錘’的陸文龍、‘惡虎村’的黃天霸……是武小生;還有武旦、武丑、武二花(武淨),反正一切武行都包括在這五行裡邊了。那時全班的角色整齊,每行都有好幾個演員。 每天派戲的大權,是操在管事人手裡的。另外有兩個‘催戲人’,一個負責催演員,一個負責催前場。隨便哪一個演員都要等到當天的早晨,才能曉得他自己的戲碼。如果你想早點知道,也有辦法,普通的演員,可以在頭一天晚上先去請問管事人,他會告訴你的。名演員就只要關照催戲人,在頭天晚上先去通知他,催戲人也不會誤事的。但是這兩種通融辦法,都要有代價的,這在戲班裡叫做‘拿貼餅’,就是送禮的意思。

 “當年的戲館不賣門票,只收茶錢。聽戲的剛進館子,‘看座的’就忙著過來招呼了。先替他找好座兒,再順手抬他鋪上一個藍布墊子,很快地又沏來一壺香片茶,最後才遞抬他一張也不過兩個火柴盒這麼大的薄黃紙條,這就是那時的戲單,上面橫著只有幾出戲目,是用小木頭戮子刻好了戲名打上去的,每張收費一個‘大子兒’(當時北京的一個大子兒,等於南方的二十文)。還有一種是在紅紙上用墨筆寫的戲目,比黃紙條的尺寸要大上兩倍,字也看得清楚。這是後臺的人,每天寫好幾十張,拿到前臺來賣的,收費也很少,每張不過兩個大子兒。這兩種戲單內都不注明扮演人的姓名,可是拿在老聽戲的手上,一望而知某出戲的主角該是誰扮,配角又是哪幾位,他們的估計是很準確的。不過有些名演員,不一定每天准上場,往往臨時請假,改由別的人代演。觀眾聽完散去,從來沒有發生過退票的糾紛。固然戲單上不寫演員的姓名,觀眾根本無法向館子交涉,同時也因為各行角色的戲碼都硬,少上一個好角,也並不感到十分失望的原故。

 “那時沒有海報廣告,本日演唱各戲裡面應用的主要道具,譬如‘豔陽樓’裡的‘石鎖’、

 ‘仙人擔’,‘惡虎村’裡武天虯、濮天雕所用的兵器,‘連環套’的雙鉤,‘碰碑’的碑,‘禦碑亭’的亭,都陳列在戲館的門口,讓觀眾看了就可以明白當天大部分的戲目。這是一種拿實物來做廣告的方式。”

(《舞臺生活四十年》)

演具方面分生、旦、淨、醜、小生五行,武生並不另外單成一行。例如‘定軍山’的黃忠、‘八蠟廟’的褚彪……是武老生;‘八大錘’的陸文龍、‘惡虎村’的黃天霸……是武小生;還有武旦、武丑、武二花(武淨),反正一切武行都包括在這五行裡邊了。那時全班的角色整齊,每行都有好幾個演員。 每天派戲的大權,是操在管事人手裡的。另外有兩個‘催戲人’,一個負責催演員,一個負責催前場。隨便哪一個演員都要等到當天的早晨,才能曉得他自己的戲碼。如果你想早點知道,也有辦法,普通的演員,可以在頭一天晚上先去請問管事人,他會告訴你的。名演員就只要關照催戲人,在頭天晚上先去通知他,催戲人也不會誤事的。但是這兩種通融辦法,都要有代價的,這在戲班裡叫做‘拿貼餅’,就是送禮的意思。

 “當年的戲館不賣門票,只收茶錢。聽戲的剛進館子,‘看座的’就忙著過來招呼了。先替他找好座兒,再順手抬他鋪上一個藍布墊子,很快地又沏來一壺香片茶,最後才遞抬他一張也不過兩個火柴盒這麼大的薄黃紙條,這就是那時的戲單,上面橫著只有幾出戲目,是用小木頭戮子刻好了戲名打上去的,每張收費一個‘大子兒’(當時北京的一個大子兒,等於南方的二十文)。還有一種是在紅紙上用墨筆寫的戲目,比黃紙條的尺寸要大上兩倍,字也看得清楚。這是後臺的人,每天寫好幾十張,拿到前臺來賣的,收費也很少,每張不過兩個大子兒。這兩種戲單內都不注明扮演人的姓名,可是拿在老聽戲的手上,一望而知某出戲的主角該是誰扮,配角又是哪幾位,他們的估計是很準確的。不過有些名演員,不一定每天准上場,往往臨時請假,改由別的人代演。觀眾聽完散去,從來沒有發生過退票的糾紛。固然戲單上不寫演員的姓名,觀眾根本無法向館子交涉,同時也因為各行角色的戲碼都硬,少上一個好角,也並不感到十分失望的原故。

 “那時沒有海報廣告,本日演唱各戲裡面應用的主要道具,譬如‘豔陽樓’裡的‘石鎖’、

 ‘仙人擔’,‘惡虎村’裡武天虯、濮天雕所用的兵器,‘連環套’的雙鉤,‘碰碑’的碑,‘禦碑亭’的亭,都陳列在戲館的門口,讓觀眾看了就可以明白當天大部分的戲目。這是一種拿實物來做廣告的方式。”

(《舞臺生活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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