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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華書店80年|“80後”迤帆:我哆嗦著買下一套堂吉訶德

新華書店1937年4月成立于延安, 至今已80年。 作為老牌國營書店, 新華書店在全國書店中的地位無可比擬, 也是承載了幾代人回憶的閱讀場所。 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邀請了分別屬於“60後”、“70後”、“80後”和“90後”群體的幾位讀者來講述他們與新華書店的故事。

本文作者迤帆, 1988年生, 金融行業從業者。

譯林出版社出版的《堂吉訶德》

小時候因為自己小, 眼中的一切都那麼大, 爸爸的身高、爺爺的車輪、菜市場東面漆成墨綠色的報刊亭, 還有菜市場西面, 在兒時我幼小眼中巍峨如聖殿大的像商場的新華書店。

買書的記憶開始得特別早, 可能因為識字早吧。 教我認字的是我爺爺, 那時的孩子可沒有現在昌盛的童書享用, 最開始的時候他不抱什麼希望純粹為了找樂子地抱著我在屋裡轉, 指著牆上的年畫教我“毛-澤-東”、“財-神-到”、“花-開-富-貴”。

第二天他發現我認識那些字了, 起碼他問起某個字時我的小手指總能指向正確的方向,

那是在不到兩歲的時候。 據說兩歲半時, 我已經認識了五百個字,然後有一天他推著自行車帶我去買菜,我哭個不停,他焦頭爛額的,看到地上有本小畫冊,只剩七八頁,看圖識字樣的東西,於是撿起來哄我,我就不哭了。

我的買書生涯就此開始。

只是當時家長決定屬於一個孩子的買書開銷註定不會太多, 九十年代中後期, 國企蕭條乃至大範圍下崗的東北, 爹媽月薪加在一處不足千元, 所以新華書店在那時我心中是高不可攀的去處, 很久很久都只在門前透過玻璃窗看上幾眼, 那時的心情記憶猶新, 有憧憬, 有豔羨。

屬於我的去處是那個墨綠色的報刊亭, 小窗口攤著報紙, 上邊拉了一根電線,

用夾子掛著很多長方形的機器貓漫畫和兒童雜誌們, 有《兒童文學》、《童話大王》和《故事大王》。 記得那時每個週六, 都要去爺爺家, 奶奶會做綠豆粥、紅燒肉, 黃花魚和羊肉丸子給我吃, 而每次買菜, 都是我和爺爺一起去, 每次出門之前, 我們都要進行激烈的討價還價, 決定這次出門的預算, 買菜多少錢, 剩下的是我的, 一般會留給我三四塊錢的空間, 我可以買一本散裝的機器貓, 長方形的版面, 三塊六一本, 或是一兩本雜誌, 加起來三四塊剛剛好, 有時還能剩下幾毛錢揣進口袋,可以吃一毛錢一根的大冰棒。

有一次我按捺不住孩童本就氾濫的好奇心, 強烈央求爺爺帶我進新華書店看一看。 爺爺是不情願的, 他也是讀過書的人,

知道愛看書買不起的人看見好書真的會“看在眼裡拔不出來”。 但是老輩多疼隔輩人, 他心疼我, 也磨不過我, 在再三嚴正聲明“只許看不許要”以後, 答應了我。

我至今還記得那時的感受。

小城沒有圖書館, 家裡藏書寥寥, 那是我第一次被四壁圖書環繞, 小小的我站在屋子中間, 驚奇地張大了嘴, 我曾無數次懷想過當年那一幕, 以至於每次我見到“滿室縹緗”、“卷帙浩繁”這樣的成語, 想到的都是當年那一幕。 那天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沉默, 幽幽地閉緊嘴, 對七八歲淘似狗的小男孩而言, 只有受了極大的震撼才會有的體驗。

所以我的童年在《兒童文學》、鄭淵潔和《機器貓》的薰陶蕩滌中度過, 而新華書店, 卻在我幼小心靈中地位至為崇高。

我還記得《機器貓》中有過這樣一個故事, 機器貓給了野比一個“可以讓自己不喜歡的人消失的槍”, 野比在夢中無意讓世界上所有的人消失了。 讀完這個故事我思考了如果我是他, 會怎麼做, 當時我想出最好的答案是:騎上舅舅的三輪車, 裝上一大堆吃的, 騎到新華書店裡, 睡在地中間, 吃喝看, 不想未來。

這就是我童年的夢想。

實際上回顧當初, 小城新華書店能有多大規模呢?大學畢業後我特意去重溫故地, 那間門市不過五六十平米, 書架不過四層, 擺滿後書籍數目也難超越三千, 如今我私人藏書比此數目只多不少。

但是在當初, 那裡就是我的聖地。

所以我終有一天會走進她的。

大概小學四年級以後, 2000年前後的樣子, 老爸下崗第二年,我已經開始“吃不飽”了,漫畫和兒童故事並不足夠,我積攢了差不多半學期的零花錢,大概二三十塊的樣子,昂首闊步的走進了新華書店,那時我感覺自己已經長大,可以像個成年人的樣子買些大人看的書了。

2000年,我已經能夠分辨書的好壞,也知道每個書名背後都有些什麼,所以那次新華書店之旅給我留下的震撼絕不亞於第一次,我伸出有些顫抖的手撫摸把我和書隔開的玻璃櫃檯和書架門,目光慢慢掃過一排排書脊,那個瞬間,我突然意識到貧窮匱乏的物質條件與旺盛求知欲是會怎樣的天人交戰。

身邊都是窮人孩子的我,那是第一次感受到窮人的悲哀,那時候我是個對物質沒什麼欲望的小屁孩,那天開始,我突然想到那些文學作品選裡節選的精彩片段,勾起我無數的好奇心想一窺全貌的書實際上是可以全都買回來的,只是我買不起。

我敢肯定那個瞬間改變了我的生活。

那天我哆嗦著買了套堂吉訶德,二十八塊五,當年十一歲半孩子生命中最大手筆的開銷。我深深記住了那套書的一切細節,譯林出版社;上下兩卷;譯者是屠孟超而不是楊絳,所以堂吉訶德騎的那匹可憐瘦馬叫“羅西納特”而非“駑騂難得”;封底是綠色的,而封皮是張漂亮的版畫,堂吉訶德騎羅西納特手執長矛,矮胖的諺語癡迷愛好者桑丘潘沙騎著驢子隨侍其側。那套書我讀了一遍又一遍,書脊開膠又被粘好,書頁略略發黃這個我可沒轍,至今它還陪著我,從東北陪到杭州,從杭州陪到北京,從北京又將陪到重慶。

那是個夏日的午後,乾癟咋舌的蟬鳴,乾燥燙腳的沙地,店裡是無聊的閒聊的阿姨售貨員,而我小心翼翼手捧著兩本書,如同捧起整個世界。

在那之後我大概去過新華書店一百多次,初三以後漸漸少了,因為民營書店多了起來。平心而論,新華書店在我心裡地位高,但她過去也有一些缺憾:營業員漫不經意愛買不買,對待你的態度只看心情;圖書更新不快,在我買教輔讀物的時候這一點尤其明顯;更嚴重的一點,她從不放下身段跟著市場走,民營書店在過年的時候有時候會打九五折、九折,平時有時也會來一波買夠多少錢立打八五折的好事情。在沒有售書電商的時代,打折簡直可以奔相走告。在大時代日新月異的時候,她的老舊顢頇跟不上時代步伐,就如同那一度輝煌如宮殿的小城門店,如今也蒼涼敗落,黯淡而破舊一樣。

大學期間尤其是畢業以後,我的購買力足以讓我滿足自己在閱讀方面的任何奢侈願望,我時常流連的,卻是那些已經有了“獨立書店”好聽名字的民營書店,杭州時“曉風書屋”、“南華書店”謀殺了我每月生活費除了吃喝外的每一分錢,北京的“野草書屋”、“萬聖書園”、“pageone”和好像不是民營的“中國書店”、“三聯韜奮書店”見證了我過去的六年,還有重慶的老字型大小“精典書店”……

即使在電商圖書折扣兇猛讓我笑歪嘴巴的近年,還是對逛書店的感覺不能忘懷,時常會興起出門,在這些書店盤桓掉整個下午,有時還會在二十四小時的三聯看個通宵。

而我再也沒走進過新華書店,即使我知道北京那些地段奇佳的“北京圖書大廈”、“中關村圖書大廈”都是新華書店的分店,她們真的像我兒時印象中那樣,宛如宮殿,藏書如海,聖地一般。我無法解釋這種心理。

也許兒時記憶中那並不宏偉,並不璀璨的小門店,已經承載了太多心情與回憶,她寫在我心裡,在我心中擁有一片最柔軟最溫暖的角落,那些與這家小門店形成鮮明對比的圖書大廈們,即使同屬新華書店旗下,也無法取代那些回憶。更是因為那強烈的反差,讓我深感格格不入吧。

這也許是一種初戀般的情懷,心中深藏那些美好,但共度生活的並不是她,爭見不如不見。

我想我這種情形並非八零後中的孤例,我們這一代人處於購書去處幾乎只有新華書店的七零後和購書讀書選擇過多目不暇接的九零後之間。如果從兒時對讀書買書都有深愛,那麼新華書店勢必扮演著那個刻骨銘心後又慢慢淡出的角色,她毫無疑問在我們生活中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我很感激那段歲月,以及那段歲月中新華書店給過我的東西。

我還記得小學初中沉溺新華書店那幾年買下的書們:《堂吉訶德》、《格列佛遊記》、《凡爾納科幻小說選》、《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也記得捏著鋼筆,一筆一劃在扉頁上寫下“x年x月x日購於新華書店”的時光,那是永不再回的青春與單純年代。

老爸下崗第二年,我已經開始“吃不飽”了,漫畫和兒童故事並不足夠,我積攢了差不多半學期的零花錢,大概二三十塊的樣子,昂首闊步的走進了新華書店,那時我感覺自己已經長大,可以像個成年人的樣子買些大人看的書了。

2000年,我已經能夠分辨書的好壞,也知道每個書名背後都有些什麼,所以那次新華書店之旅給我留下的震撼絕不亞於第一次,我伸出有些顫抖的手撫摸把我和書隔開的玻璃櫃檯和書架門,目光慢慢掃過一排排書脊,那個瞬間,我突然意識到貧窮匱乏的物質條件與旺盛求知欲是會怎樣的天人交戰。

身邊都是窮人孩子的我,那是第一次感受到窮人的悲哀,那時候我是個對物質沒什麼欲望的小屁孩,那天開始,我突然想到那些文學作品選裡節選的精彩片段,勾起我無數的好奇心想一窺全貌的書實際上是可以全都買回來的,只是我買不起。

我敢肯定那個瞬間改變了我的生活。

那天我哆嗦著買了套堂吉訶德,二十八塊五,當年十一歲半孩子生命中最大手筆的開銷。我深深記住了那套書的一切細節,譯林出版社;上下兩卷;譯者是屠孟超而不是楊絳,所以堂吉訶德騎的那匹可憐瘦馬叫“羅西納特”而非“駑騂難得”;封底是綠色的,而封皮是張漂亮的版畫,堂吉訶德騎羅西納特手執長矛,矮胖的諺語癡迷愛好者桑丘潘沙騎著驢子隨侍其側。那套書我讀了一遍又一遍,書脊開膠又被粘好,書頁略略發黃這個我可沒轍,至今它還陪著我,從東北陪到杭州,從杭州陪到北京,從北京又將陪到重慶。

那是個夏日的午後,乾癟咋舌的蟬鳴,乾燥燙腳的沙地,店裡是無聊的閒聊的阿姨售貨員,而我小心翼翼手捧著兩本書,如同捧起整個世界。

在那之後我大概去過新華書店一百多次,初三以後漸漸少了,因為民營書店多了起來。平心而論,新華書店在我心裡地位高,但她過去也有一些缺憾:營業員漫不經意愛買不買,對待你的態度只看心情;圖書更新不快,在我買教輔讀物的時候這一點尤其明顯;更嚴重的一點,她從不放下身段跟著市場走,民營書店在過年的時候有時候會打九五折、九折,平時有時也會來一波買夠多少錢立打八五折的好事情。在沒有售書電商的時代,打折簡直可以奔相走告。在大時代日新月異的時候,她的老舊顢頇跟不上時代步伐,就如同那一度輝煌如宮殿的小城門店,如今也蒼涼敗落,黯淡而破舊一樣。

大學期間尤其是畢業以後,我的購買力足以讓我滿足自己在閱讀方面的任何奢侈願望,我時常流連的,卻是那些已經有了“獨立書店”好聽名字的民營書店,杭州時“曉風書屋”、“南華書店”謀殺了我每月生活費除了吃喝外的每一分錢,北京的“野草書屋”、“萬聖書園”、“pageone”和好像不是民營的“中國書店”、“三聯韜奮書店”見證了我過去的六年,還有重慶的老字型大小“精典書店”……

即使在電商圖書折扣兇猛讓我笑歪嘴巴的近年,還是對逛書店的感覺不能忘懷,時常會興起出門,在這些書店盤桓掉整個下午,有時還會在二十四小時的三聯看個通宵。

而我再也沒走進過新華書店,即使我知道北京那些地段奇佳的“北京圖書大廈”、“中關村圖書大廈”都是新華書店的分店,她們真的像我兒時印象中那樣,宛如宮殿,藏書如海,聖地一般。我無法解釋這種心理。

也許兒時記憶中那並不宏偉,並不璀璨的小門店,已經承載了太多心情與回憶,她寫在我心裡,在我心中擁有一片最柔軟最溫暖的角落,那些與這家小門店形成鮮明對比的圖書大廈們,即使同屬新華書店旗下,也無法取代那些回憶。更是因為那強烈的反差,讓我深感格格不入吧。

這也許是一種初戀般的情懷,心中深藏那些美好,但共度生活的並不是她,爭見不如不見。

我想我這種情形並非八零後中的孤例,我們這一代人處於購書去處幾乎只有新華書店的七零後和購書讀書選擇過多目不暇接的九零後之間。如果從兒時對讀書買書都有深愛,那麼新華書店勢必扮演著那個刻骨銘心後又慢慢淡出的角色,她毫無疑問在我們生活中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我很感激那段歲月,以及那段歲月中新華書店給過我的東西。

我還記得小學初中沉溺新華書店那幾年買下的書們:《堂吉訶德》、《格列佛遊記》、《凡爾納科幻小說選》、《童年》、《在人間》、《我的大學》……也記得捏著鋼筆,一筆一劃在扉頁上寫下“x年x月x日購於新華書店”的時光,那是永不再回的青春與單純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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