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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雜談:說床頭書

有不少讀書人喜歡躺著讀書。

有一位文友寫過一篇題為《窩床》的長文, 津津有味、絮絮叨叨地寫他在床上讀書的趣味。 他有時甚至整天不下床, 他的床頭有許多書, 經常是這本翻翻, 那本翻翻, 但讓他整天都能呆在床上的, 肯定是一本讓他愛不釋手、非一口氣讀完的書, 連漱口洗臉、吃飯撒尿都嫌多事, 從一早上醒來他就重新打開了這本書, 接著昨晚讀過的位置繼續往下讀, 他已經完全走進了書中的世界, 與書裡的人物共歡共愁, 共笑共哭。 老婆當然很熟悉他的這種床讀習慣, 但躺著讀得太久了,

老婆當然也要心疼, 忍不住要來提醒一下, 甚或催他起床坐著讀。 正耽在書中的男人不願意因頂撞老婆分心, 便順勢坐了起來, 但並不遵囑下床, 仍然擁著被子坐在床頭讀。 也不知坐著讀了多久, 待老婆再過來看到時, 男人已經又躺了下去, 手上還舉著那本書。 文友在文中沒有寫明白, 到底是他就愛躺著讀書呢, 還是因為身子底下草席太滑, 不便人久坐。 我自己就有這個體驗, 坐在床頭讀書, 時間一長, 不知不覺身子就滑了下去。

我記起了遙遠的大學時代。 從高中進入大學, 我們一下子獲得了空前的放鬆和自由, 從荒僻的鄉下走進大城市的大學校園, 我們好像一粒微蜂掉進了春天的花海。 我們饑渴著的心靈貪婪地吸吮著書本的花露。

老師對我們說, 大學不是中學, 各科的老師們不會再手把手地教, 大學生首先要學會自學。 學校的圖書館裡那麼多藏書是我此前不敢想像的。 我們每位同學都在圖書館借了幾本書回到宿舍裡讀。 我們的宿舍共有八位同學, 年齡參差不齊, 經歷也有不同。 不像後來的大學生, 大家都是從高中直接升上來的。 每天中午, 同學們垂下帳子各讀各的。 雖然八個人共居一室, 但房間裡靜悄悄的, 聽得見的是各人一個姿勢躺久了翻身的聲音, 翻過書頁的聲音, 偶爾還有同學在紙頁上寫字的聲音。 有一位年稍長的同學會吟詩填詞, 他經常靠在牆頭皺緊眉頭冥思苦想, 他的專注模樣至今我印象深刻, 這時他曲起的膝蓋上置著一個講義夾,
夾著一片白紙。 我們繼續在帳子裡讀自己的書, 忽然我們聽到了唰唰唰的聲音, 那是筆尖在紙上游走的有力而健捷的腳步聲。 不用抬起頭來看, 我們都知道這位同學已在追趕和捕獲了他飛揚的神思了。 還有一位象山來的同學, 他喜愛象山籍的革命作家殷夫, 他把殷夫的詩抄在筆記本上, 自己也學著殷夫寫的新詩。 寫新詩的同學與那位填詞的同學在很多方面的表現都極不一樣。 比如寫作時的姿勢。 寫新詩的這位同學不是靠在牆上, 而是整個身子伏著被褥上寫的。 寫之前並不作沉思狀, 而依然手握著本新詩集。 我們都以為他還在讀詩, 其實這只是一個自我掩飾的動作。 這是位不喜張揚、最好都不讓人知道他會寫詩的、性格有些幽閉的同學。
詩寫成以後, 他將稿子往書中一夾, 繼續讀他的詩集, 而不象那位填詞的同學有時會大聲吟誦自己的作品, 一付佳作共賞的歡喜。

很慚愧, 我們大多數同學既不會填詞, 也不會寫新詩, 我們躲在自己的帳子裡除了讀信就是讀書。

那時高中時代的同學之間的信寫得特別勤。 不少同學都升到了中專、大專和大學, 也有一些同學還在高複班上忍辱苦讀。 我那時也算少小離家, 正是這些老同學們的來信溫暖了我, 鼓勵了我。

當然我在床上讀的更多的是文學名著, 剛進學校時讀現當代文學, 葉聖陶先生的《倪煥之》、茅盾先生的《子夜》、柳青的《創業史》, 我都是在床上讀完的。

之所以要遠溯大學時代的宿舍生活, 一是感懷那個透明的、純潔的、扇動著夢想的翅膀快樂地飛翔的歲月, 同時也想說明我和我的同學早在大學時代就養成的床讀習慣。 現在有一種觀點認為, 床讀只是人們夜深臨睡前的一種讀書方式, 這種讀書方式不在於讀多少書, 不在於往自己的學問和知識庫裡再添加多少內容,只不過是讓人心神在一天的緊張工作之後愉悅輕鬆一下而已。

持這種觀點的人,大多是讀書做學問很嚴謹的人,他們嚴格地把讀正經書和清閒書分開。只有清閒書才能拿到床頭,而且只在臨睡時讀。而別的書則是要端坐在書桌前讀的。古人讀書的態度很虔誠,房間、書桌未清潔、薰爐上未焚上香,個人未沐手,他們是不讀書的。這種對書的虔誠或許在今天很多讀書人身上還有深刻的影響?

但我依然象學生時代一樣床讀。冬天天氣冷,為了省電我又不開空調,坐在書房裡腿腳凍得打哆嗦。吃過了晚飯有時就貓進了被窩,先看電視上的各檔新聞節目,然後關了電視讀書。現在是盛暑時節,天熱得神思昏倦哪兒也不想去,就開了空調整天讀書。不管讀什麼書,我總是躺著讀的時候多,坐著讀的時候少。只有在我讀得有所會心需要記下一時心得的時候,才會坐起來。

我非常崇敬那些端坐讀書的人。他們才是真正做學問和有學問的人。我也清楚,有不少嚴肅的書是不宜躺著讀的。躺著時的頭腦是感性的,只有坐著,腦袋才能進行深刻的、理性的思考,仔細想想自己床讀的書,果然都不是那些充斥著學問和思想的學術書,或許這正是造成我思想和學問淺薄的原因?

我曾經多次歎息過自己這輩子成不了有學問的人。但我從來沒有把床讀作為一個原因來分析。早在很多年之前,我就寫過一篇小文叫《讀書情味》,一個忙於職場的人讀書,讀書不是為求知,讀書成為一種休息和娛樂的一種方式。

而且,在日常的閱讀中,我也經常分不開什麼是正經的書,什麼是非正經的書;什麼是嚴肅的書,什麼是清閒的書?我有我自己的擇書標準。我的擇書標準不是正經與否,嚴肅與否,而是愜乎不愜乎我的性情和閱讀趣味。今天讀止庵先生收在《向隅編》裡的一篇隨筆《關於枕邊書》,我很榮幸地發現了同調者。止庵先生說,“(枕邊書)多半是白天沒有看完,晚上躺下來接著看,書還是那本書,不過看書的人由椅子轉移到了枕上罷了。對我來說,書之置諸枕邊與否,沒有值得不值得,只有適宜不適宜的問題。”但止庵所說的躺下來讀,仍然只是指夜間,而且主要是指臨睡前,這與我的“床讀”所指還是有區別的。雖然我在孩子上小學以來為了以身作則、言傳身教,已很少在兒子在家的時候躺著讀書。但週末有閑,而兒子又不在眼前的時候,我的躺著讀書,不僅僅是在夜間的。這也說明止庵先生的讀書態度比我謹嚴得多了。

因為止庵先生特指臨睡著的閱讀,所以對很多有這種閱讀習慣的人就產生了一個問題:“你到底打算不打算睡覺,”因為,“有的書是讀來提神的,有的則是讀來催眠的。”如果想看一會書就睡覺的,“凡讀來放不下手者,均不敢於枕上讀之。”這一句話我想很多人都會贊成。就如我自己,以前在學校裡讀磚頭樣厚的《創業史》,畢業後讀梁羽生的《白髮魔女傳》、金庸先生的《神雕俠侶》、古龍先生的《七種武器》,讀得夜以繼日,黑白顛倒。讀的時候雖然不時提醒自己明天還要工作,但就是放不下手中的書,直待東方初曙才稍稍養一會神。但那時年輕力健神旺,熬一、二個晚上簡直小菜一碟,現在人到中年,晚上稍遲一些就受不了,臨睡前再也不讀各位大俠們的小說,連其它傳奇性強一點的也不敢多讀。

止庵先生還進一步說,如果為了催眠而讀書,“應該挑選一些乏味無聊的才是,好比吃安眠藥。”對這個建議我就不敢苟同了。我想,無論是在止庵先生還是我的書房中,很少會有“乏味無聊”的書。書房的空間有限,即使早年曾買過乏味無聊的書,現在也早已把它們清除出去了。而後來買的每一本書,都是自己心愛才要買下的,它們怎麼會是“無聊乏味”的呢?按我的睡前閱讀習慣,我常翻的那些書都是刺激性不太強,但又能讓人愉悅的篇什。比如《閱微草堂筆記》、《東坡志林》、《晦庵書話》、《黃裳書話》等,它們是湖面或林間吹拂過來的縷縷清風,拂著拂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書已從我手中滑落,據妻子說,燈還亮著,而我的鼾聲已響矣。

本文的最後,我還想聲明一點的是,止庵先生說的是枕邊書,而我說的是床頭書。枕邊書當然也是床頭書,但我所指的床頭書還包括一左一右兩個床頭櫃上的書。光枕邊放不下幾本書,非再佔用床頭櫃堆書不可。

文:南茜小白

不在於往自己的學問和知識庫裡再添加多少內容,只不過是讓人心神在一天的緊張工作之後愉悅輕鬆一下而已。

持這種觀點的人,大多是讀書做學問很嚴謹的人,他們嚴格地把讀正經書和清閒書分開。只有清閒書才能拿到床頭,而且只在臨睡時讀。而別的書則是要端坐在書桌前讀的。古人讀書的態度很虔誠,房間、書桌未清潔、薰爐上未焚上香,個人未沐手,他們是不讀書的。這種對書的虔誠或許在今天很多讀書人身上還有深刻的影響?

但我依然象學生時代一樣床讀。冬天天氣冷,為了省電我又不開空調,坐在書房裡腿腳凍得打哆嗦。吃過了晚飯有時就貓進了被窩,先看電視上的各檔新聞節目,然後關了電視讀書。現在是盛暑時節,天熱得神思昏倦哪兒也不想去,就開了空調整天讀書。不管讀什麼書,我總是躺著讀的時候多,坐著讀的時候少。只有在我讀得有所會心需要記下一時心得的時候,才會坐起來。

我非常崇敬那些端坐讀書的人。他們才是真正做學問和有學問的人。我也清楚,有不少嚴肅的書是不宜躺著讀的。躺著時的頭腦是感性的,只有坐著,腦袋才能進行深刻的、理性的思考,仔細想想自己床讀的書,果然都不是那些充斥著學問和思想的學術書,或許這正是造成我思想和學問淺薄的原因?

我曾經多次歎息過自己這輩子成不了有學問的人。但我從來沒有把床讀作為一個原因來分析。早在很多年之前,我就寫過一篇小文叫《讀書情味》,一個忙於職場的人讀書,讀書不是為求知,讀書成為一種休息和娛樂的一種方式。

而且,在日常的閱讀中,我也經常分不開什麼是正經的書,什麼是非正經的書;什麼是嚴肅的書,什麼是清閒的書?我有我自己的擇書標準。我的擇書標準不是正經與否,嚴肅與否,而是愜乎不愜乎我的性情和閱讀趣味。今天讀止庵先生收在《向隅編》裡的一篇隨筆《關於枕邊書》,我很榮幸地發現了同調者。止庵先生說,“(枕邊書)多半是白天沒有看完,晚上躺下來接著看,書還是那本書,不過看書的人由椅子轉移到了枕上罷了。對我來說,書之置諸枕邊與否,沒有值得不值得,只有適宜不適宜的問題。”但止庵所說的躺下來讀,仍然只是指夜間,而且主要是指臨睡前,這與我的“床讀”所指還是有區別的。雖然我在孩子上小學以來為了以身作則、言傳身教,已很少在兒子在家的時候躺著讀書。但週末有閑,而兒子又不在眼前的時候,我的躺著讀書,不僅僅是在夜間的。這也說明止庵先生的讀書態度比我謹嚴得多了。

因為止庵先生特指臨睡著的閱讀,所以對很多有這種閱讀習慣的人就產生了一個問題:“你到底打算不打算睡覺,”因為,“有的書是讀來提神的,有的則是讀來催眠的。”如果想看一會書就睡覺的,“凡讀來放不下手者,均不敢於枕上讀之。”這一句話我想很多人都會贊成。就如我自己,以前在學校裡讀磚頭樣厚的《創業史》,畢業後讀梁羽生的《白髮魔女傳》、金庸先生的《神雕俠侶》、古龍先生的《七種武器》,讀得夜以繼日,黑白顛倒。讀的時候雖然不時提醒自己明天還要工作,但就是放不下手中的書,直待東方初曙才稍稍養一會神。但那時年輕力健神旺,熬一、二個晚上簡直小菜一碟,現在人到中年,晚上稍遲一些就受不了,臨睡前再也不讀各位大俠們的小說,連其它傳奇性強一點的也不敢多讀。

止庵先生還進一步說,如果為了催眠而讀書,“應該挑選一些乏味無聊的才是,好比吃安眠藥。”對這個建議我就不敢苟同了。我想,無論是在止庵先生還是我的書房中,很少會有“乏味無聊”的書。書房的空間有限,即使早年曾買過乏味無聊的書,現在也早已把它們清除出去了。而後來買的每一本書,都是自己心愛才要買下的,它們怎麼會是“無聊乏味”的呢?按我的睡前閱讀習慣,我常翻的那些書都是刺激性不太強,但又能讓人愉悅的篇什。比如《閱微草堂筆記》、《東坡志林》、《晦庵書話》、《黃裳書話》等,它們是湖面或林間吹拂過來的縷縷清風,拂著拂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書已從我手中滑落,據妻子說,燈還亮著,而我的鼾聲已響矣。

本文的最後,我還想聲明一點的是,止庵先生說的是枕邊書,而我說的是床頭書。枕邊書當然也是床頭書,但我所指的床頭書還包括一左一右兩個床頭櫃上的書。光枕邊放不下幾本書,非再佔用床頭櫃堆書不可。

文:南茜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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