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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雪萊誕辰220周年】《弗蘭肯斯坦》:一份有關生育悲劇和父愛糾葛的自我言說

瑪麗·雪萊(Mary Shelley)是英國浪漫主義詩人詩人珀西·比希·雪萊(Percy Bysshe Shelley)的第二任妻子。 儘管瑪麗的名字常跟在才華橫溢的丈夫之後被提及, 她卻並非一位躲在成功男人背後默默無聞的女人。 瑪麗在十九歲就創作出了長篇小說《弗蘭肯斯坦》(Frankenstein), 這部作品被認為是世界上第一部科幻小說。 自1816年首次出版以來, 《弗蘭肯斯坦》已被翻譯成100多種語言, 並在各個時代不斷被改編為舞臺劇和電影。 “弗蘭肯斯坦”一詞甚至被收入各大英文字典, 意為作繭自縛之人或毀掉自身創造者的怪物, 這部小說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弗蘭肯斯坦》的誕生得益於一場鬼故事比賽。

1816年6月, 在一個風雨肆虐的寒冷夜晚, 五位年輕人——詩人拜倫、拜倫的醫生波利多裡、雪萊、瑪麗以及瑪麗同父異母的妹妹克雷爾——相聚在瑞士日內瓦湖南岸的一座別墅裡, 剛剛為大家朗讀完恐怖故事集的拜倫一時興起, 提議來一場比賽:每人寫一個鬼故事。 《弗蘭肯斯坦》就是瑪麗的“參賽作品”, 一個關於科學怪人的故事:年輕的科學家維克多·弗蘭肯斯坦一直孜孜不倦地探索生命的奧秘, 他從解剖室和停屍間收集人體的不同部分, 拼湊出一個龐大的軀體, 並利用電擊賦予了它生命。 這個成活的無名怪物雖有內在的柔情, 卻因醜陋的外表被弗蘭肯斯坦拋棄, 被世人嫌惡, 最終心灰意冷,
對自己的創造者展開了殘忍的報復。

實際上, 弗蘭肯斯坦並非完全出自瑪麗想像力的虛構故事。 如果你瞭解瑪麗跌宕起伏的人生經歷, 就不難發現, 其中揉雜了不少她個人的經歷與想法。 瑪麗不僅將內心對生育的恐懼焦慮投射在這個故事裡,

也借無名怪物之口傾訴著自己對父親既依戀又怨恨的複雜情感。

母女兩代人的生育悲劇催生弗蘭肯斯坦

在《弗蘭肯斯坦》出版15年後, 瑪麗·雪萊仍然清楚地記得這個故事的靈感來源。 1816年的一個夜晚, 在舉行鬼故事比賽的那棟別墅裡, 結束了談話的瑪麗躺在床上, 在一片漆黑當中, 她看見了一個男人, 她在日記中寫道:“(這個男人)跪在他放在一起的一堆東西後面, 我看見一個醜惡的人的幻影大踏步走了出來, 然後, 開動某個強大的發動機, 顯現出生命的跡象, 它的動作不利索, 只有一半生命一樣。 ”這個男人嚇壞了, 逃回了床上, “但是他沒睡著, 眼睛還睜著, 一個可怕的東西站在他床邊, 眼皮張開, 用一雙黃色的、水汪汪的但是帶著試探的眼睛看著他。

”這個驚悚的夢境直接催生了瑪麗創作《弗蘭肯斯坦》的想法。

值得注意的是, 瑪麗在1815年還做過另一個關於生命奇跡的夢。 當時十七歲的她在與已婚的雪萊私奔之後, 誕下一名女嬰, 但孩子還未滿月就夭折了。 孩子的死亡讓瑪麗痛苦不已, 她深陷抑鬱之中, 有一天夢見女兒死而復生了:“我的小寶寶又活過來了, 她只是有點冷, 我們在火前搓熱她, 她活過來了。 這時候我醒了, 發現沒有寶寶。 一整天我的腦子都空蕩蕩的, 精神萎靡不振。 ”這兩個夢境之間的巧合引起了讀者們對作者心理動機的推測。

艾倫·莫爾斯是美國女性主義文學批評的先驅者。 在1976年出版的《文學女性》中, 他指出《弗蘭肯斯坦》的創作源泉是“年輕的瑪麗·雪萊經歷未婚先孕和嬰兒產後夭折的悲劇經驗”。

瑪麗年紀輕輕就經歷了巨大人生變故, 她在日記中自問:她是否能成為一個母親, 撫養另一個生命?她能在那些她所愛的人當中創造生命而不是死亡嗎?瑪麗對生育的恐懼不安顯而易見, 加之她自己的母親也是因生育而死, 這不僅為她蒙上了負罪感, 也加深了她對生育的焦慮。

莫爾斯認為,瑪麗是借助小說這一形式,將她對生育的恐懼和浪漫主義文學常見的“亂倫、殺嬰和弑親”等主題結合起來,因而產生了“嬰兒室裡的魅影”。可以說,《弗蘭肯斯坦》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個關於孕育生命的故事,小說的副標題“現代普羅米修士”就證明了這一點。普羅米修士原是希臘神話中叛逆天神的巨人,由於盜取火種幫助人類而受到懲罰。瑪麗則對奧維德在《變形記》中對普羅米修士的闡釋更加感興趣:他運用黏土和動物的肢體造人,並用盜來的“一星天堂之火”賦予他們生命,“於是大地變形為泱泱眾生”。在瑪麗眼中,費勁周折利用科學方法造出怪物的弗蘭肯斯坦,就是創造生命的現代普羅米修士。在小說裡,她利用這一情節設置滿足自己對生命奇跡的幻想,消解幼年喪母和女兒早夭的內心痛苦。

借怪物之口道出對於父親的複雜情感

小說裡的怪物是弗蘭肯斯坦借助科學的力量用屍體創造出來的,它沒有母親。某種程度上,弗蘭肯斯坦就是它的父親,但面對這個巨大又醜陋的生物,弗蘭肯斯坦的第一反應是恐懼和拒絕。這個新生的怪物既沒有母親的呵護,也沒有父親的憐惜,甚至沒有自己的名字,他慌忙地逃走了。躲藏在山裡的時候,怪物遇到了隱居在此的一戶人家,通過從牆縫裡偷聽,他學會了說話,甚至學會了閱讀,偶然在柴火堆裡發現的幾本書——普魯塔克的《名人傳》、彌爾頓的《失樂園》和歌德的《少年維特的煩惱》——讓他認識了人類的情感、文明和道德。然而,怪物不小心被人發現,再一次因為醜陋的外表被驅逐,他心中對創造者的怨恨噴湧而出。

對於怪物的痛苦,瑪麗感同身受。瑪麗的父親威廉·葛德文是英國當時著名的政治家、哲學家,母親瑪麗·沃爾斯通克拉福特是一位女權主義者。在瑪麗出生後11天,她的母親就去世了,母親的早逝讓瑪麗對父親產生了更為強烈的情感依賴。但威廉並沒有做好成為一個單身父親的準備,在瑪麗4歲時,他娶了第二任妻子。

厚此薄彼、差別待遇的繼母讓瑪麗喜歡不起來,她也痛恨跟別人分享父親的愛,威廉本就不多的注意力被繼母和兄弟姐妹瓜分而去,她渴求父親的關心而不得,孤獨感強烈。瑪麗曾說:“在我還是嬰孩時,沒有父親關注我,也沒有母親以微笑和呵護祝福我。”和她筆下的怪物一樣,她從小缺乏愛和陪伴,恐懼和怨恨油然而生。閱讀成為了瑪麗的一個出口,除了日常使用父親的圖書館,家中來訪文人的談話是她學習的另一個途徑。她跟怪物一樣,從“偷聽”中汲取精神養分。

進入青春期的瑪麗與繼母的矛盾激化,父親也視她為問題少女,家庭能夠提供給瑪麗的情感支撐越來越弱。16歲時與雪萊私奔則徹底擊垮了她與父親的關係,威廉怒言自己的女兒在犯罪,並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拒絕原諒她。父親對她情感上的遺棄既讓她傷心,也讓她焦慮不安。可以說,瑪麗對父親的態度是糾結矛盾的,她對父親既有著強烈的依戀,渴望得到他的關心和肯定,又對他情感上的疏離和冷漠怨恨不已。

“造物主啊,我能請求您,從我的凡體泥胎;再給我造人嗎,我能懇求您;從黑暗中拯救我嗎?”這是《弗蘭肯斯坦》的題詞,瑪麗引用了《失樂園》中的一句詩,來表達怪物對創造者弗蘭肯斯坦的懇求和詰問。在這句題詞的次頁上,赫然寫著“獻給威廉·葛德文”。瑪麗借怪物之口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不是別人,是你——既是母親又是父親的人,是你對我情感上的拋棄使我成為了不幸的人。”

(本文寫作參考了桃樂西·胡布勒和湯瑪斯·胡布勒合著的 《怪物:瑪麗·雪萊與弗蘭肯斯坦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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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爾斯認為,瑪麗是借助小說這一形式,將她對生育的恐懼和浪漫主義文學常見的“亂倫、殺嬰和弑親”等主題結合起來,因而產生了“嬰兒室裡的魅影”。可以說,《弗蘭肯斯坦》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個關於孕育生命的故事,小說的副標題“現代普羅米修士”就證明了這一點。普羅米修士原是希臘神話中叛逆天神的巨人,由於盜取火種幫助人類而受到懲罰。瑪麗則對奧維德在《變形記》中對普羅米修士的闡釋更加感興趣:他運用黏土和動物的肢體造人,並用盜來的“一星天堂之火”賦予他們生命,“於是大地變形為泱泱眾生”。在瑪麗眼中,費勁周折利用科學方法造出怪物的弗蘭肯斯坦,就是創造生命的現代普羅米修士。在小說裡,她利用這一情節設置滿足自己對生命奇跡的幻想,消解幼年喪母和女兒早夭的內心痛苦。

借怪物之口道出對於父親的複雜情感

小說裡的怪物是弗蘭肯斯坦借助科學的力量用屍體創造出來的,它沒有母親。某種程度上,弗蘭肯斯坦就是它的父親,但面對這個巨大又醜陋的生物,弗蘭肯斯坦的第一反應是恐懼和拒絕。這個新生的怪物既沒有母親的呵護,也沒有父親的憐惜,甚至沒有自己的名字,他慌忙地逃走了。躲藏在山裡的時候,怪物遇到了隱居在此的一戶人家,通過從牆縫裡偷聽,他學會了說話,甚至學會了閱讀,偶然在柴火堆裡發現的幾本書——普魯塔克的《名人傳》、彌爾頓的《失樂園》和歌德的《少年維特的煩惱》——讓他認識了人類的情感、文明和道德。然而,怪物不小心被人發現,再一次因為醜陋的外表被驅逐,他心中對創造者的怨恨噴湧而出。

對於怪物的痛苦,瑪麗感同身受。瑪麗的父親威廉·葛德文是英國當時著名的政治家、哲學家,母親瑪麗·沃爾斯通克拉福特是一位女權主義者。在瑪麗出生後11天,她的母親就去世了,母親的早逝讓瑪麗對父親產生了更為強烈的情感依賴。但威廉並沒有做好成為一個單身父親的準備,在瑪麗4歲時,他娶了第二任妻子。

厚此薄彼、差別待遇的繼母讓瑪麗喜歡不起來,她也痛恨跟別人分享父親的愛,威廉本就不多的注意力被繼母和兄弟姐妹瓜分而去,她渴求父親的關心而不得,孤獨感強烈。瑪麗曾說:“在我還是嬰孩時,沒有父親關注我,也沒有母親以微笑和呵護祝福我。”和她筆下的怪物一樣,她從小缺乏愛和陪伴,恐懼和怨恨油然而生。閱讀成為了瑪麗的一個出口,除了日常使用父親的圖書館,家中來訪文人的談話是她學習的另一個途徑。她跟怪物一樣,從“偷聽”中汲取精神養分。

進入青春期的瑪麗與繼母的矛盾激化,父親也視她為問題少女,家庭能夠提供給瑪麗的情感支撐越來越弱。16歲時與雪萊私奔則徹底擊垮了她與父親的關係,威廉怒言自己的女兒在犯罪,並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拒絕原諒她。父親對她情感上的遺棄既讓她傷心,也讓她焦慮不安。可以說,瑪麗對父親的態度是糾結矛盾的,她對父親既有著強烈的依戀,渴望得到他的關心和肯定,又對他情感上的疏離和冷漠怨恨不已。

“造物主啊,我能請求您,從我的凡體泥胎;再給我造人嗎,我能懇求您;從黑暗中拯救我嗎?”這是《弗蘭肯斯坦》的題詞,瑪麗引用了《失樂園》中的一句詩,來表達怪物對創造者弗蘭肯斯坦的懇求和詰問。在這句題詞的次頁上,赫然寫著“獻給威廉·葛德文”。瑪麗借怪物之口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不是別人,是你——既是母親又是父親的人,是你對我情感上的拋棄使我成為了不幸的人。”

(本文寫作參考了桃樂西·胡布勒和湯瑪斯·胡布勒合著的 《怪物:瑪麗·雪萊與弗蘭肯斯坦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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