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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糖瓶裡的番茄醬

文/鹿兒

食物是一場愛的旅行。旅行過程中的人可能換了又換,

可是食物的味道不會變。味道是和記憶有關的。一個味道,一個記憶,一個故事。

去早市買菜,有一家番茄總比其他家貴,可我每次都買他家的。因為第一次買時,見他家的番茄是掰開的,果肉鮮紅欲滴,他說他家的番茄生吃是甜的,不像有的番茄沒什麼味道。這話我信,現在的番茄都硬邦邦的,顏色看著誘人,可是味道確實寡淡,做出的番茄炒蛋和番茄蛋花湯,總覺得沒有我小時候吃過的味道濃郁。

雖然現在一年四季都能吃到番茄,可是我卻常常懷念小時候的冬天,家家戶戶拿葡萄糖點滴瓶灌的番茄醬做菜的情景。

那時的冬天,又冷又荒涼。父母所在的國企在郊區,周圍都是麥田。沒有現在的高樓林立,也沒有萬壽路現在用綠色圍牆圍著的要拆掉的商鋪,

和即將要建的幸福林帶。那時的韓森塚在我眼裡算是東郊最高的地標建築了。昆侖、西光、華山、秦川幾個軍工廠的家屬區連成壯觀的一片,下班嘹亮的號角一吹,父母們便會騎著自行車浩浩蕩蕩地回家,包裡裝著兩飯盒在廠裡蒸好的米飯,通常是父親一飯盒飯,我媽和我還有我弟三個人一飯盒飯,過年前後伙食最好的時候,
母親會在飯盒裡放幾根香腸,香腸藏在米飯下像個寶藏,我一般都會把最好的留在最後,這樣美好的期待就會更持久一些。

那時,最怕過冬天,冬天沒有暖氣,我的手腳常常被凍得生了凍瘡,傷口剛結痂又會裂開,總是疼得我掉眼淚。晚上睡覺時,總是拿點滴瓶灌了熱水,用毛巾包著放在被窩裡暖腳。那時的冬天真難熬啊,我們穿著媽媽做的棉襖,奶奶做的粗布棉鞋,手上戴著連線的棉手套,

背著軍用綠書包走路上學;那時馬路上的汽車特別少,常常見到拉貨的馬車,公車也不多,都是有軌電車,每次等電車時看見上面的電線劇烈晃動就是電車即將進站的標誌,4路和11路承載了我們很多的回憶;那時的冬天,每家都要憑煤票去煤場買蜂窩煤,煤都是從機器裡現場製作出來的,濕乎乎的,手一拿就會被捏碎,每次從煤場回來,在木頭架上的搪瓷洗臉盆裡洗臉都會洗出一盆髒髒的黑水。
那時的冬天總是搞“菜荒”,一入冬大家都買十幾顆大白菜囤在家,不囤就沒什麼菜吃;我是那種特別愛番茄的人,吃米飯時沒有番茄湯,吃麵條時不是番茄雞蛋面,就覺得難以下嚥。還好,那個年代的人特別聰明,發明了一種儲存番茄醬的方法,這樣即使在寒冷的冬天也能吃到夏天的番茄。

我記得那時每年夏天番茄最便宜的時候,我媽會買來很多番茄,把它洗淨切碎,用手一點一點地把番茄放進在鍋裡蒸過消過毒的醫院的葡萄糖點滴瓶,瓶口小,塞番茄時有點小辛苦,每次做番茄醬時,我媽都會喊我來幹活,剛開始覺得新鮮好玩,一邊聊天一邊幹活,幹得久了就覺得枯燥乏味又疲憊,還是貪玩的年紀,老想開溜,每到這時我媽就會“威脅”我,說全家只有我一個人離了番茄吃不下飯,我不幫她忙,冬天就沒有番茄吃。想著冬天只能吃大白菜燉菜時我就絕望了,重新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灌番茄醬。全部番茄被裝進點滴瓶後,我們會拿橡皮塞封口,封口時要把邊完全翻下來密封住瓶口,手指用力時指甲特別疼。瓶口封好後我的任務就完成了,那時通常已經是夜裡12點,我困得眼皮直打架,躺在床上就能睡著。我媽還不能閑著,要用針頭在橡皮塞上紮兩個眼,把瓶子裡的氣排出去,然後上鍋蒸熟,番茄醬才會大功告成。

每年做番茄醬時都覺得辛苦無比,可是每次在冬天吃上番茄時都覺得那是最幸福的味道。

後來,第一次在冬天見到新鮮的番茄出售時,覺得驚奇無比,把它放在手心,涼涼的,有著冬天的溫度,可是色澤還如夏天那麼紅豔。再後來見怪不怪,因為有了大棚蔬菜後,我們可以在冬天吃到夏天的菜,也可以在夏天吃到冬天的菜,再也沒有家家戶戶在炎熱的夏天用葡萄糖瓶做番茄醬的熱鬧盛景了。

可是,在多年後的今天,我忽然懷念起童年做番茄醬的往事。

在網上找點滴瓶番茄醬的圖片準備用在這篇文章時,無意找到幸福小廚黃磊新書中的手繪彩插,原來在黃磊的恣意童年中,番茄醬也是他難忘的記憶。他在書中說:“那是1976年的北京,粉碎“四人幫”後我和父親、姐姐一起來到了北京。在物資匱乏的小時候,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吃不到非當季的菜,比如冬天的番茄。怎麼辦呢,商場裡也沒有番茄醬賣,於是當時夏天就有一景——做番茄醬。瓶子拿回來要蒸乾淨,一定要塞到儘量滿,不留空氣在瓶裡,因為有空氣番茄會發酵,那就不是番茄醬了,是番茄炸彈。” 他把這段記憶稱之為遙遠而又可愛的一種記憶。

一個年代,一個記憶,一個故事。我們在最喜歡的味道裡,讀懂自己。

我記得那時每年夏天番茄最便宜的時候,我媽會買來很多番茄,把它洗淨切碎,用手一點一點地把番茄放進在鍋裡蒸過消過毒的醫院的葡萄糖點滴瓶,瓶口小,塞番茄時有點小辛苦,每次做番茄醬時,我媽都會喊我來幹活,剛開始覺得新鮮好玩,一邊聊天一邊幹活,幹得久了就覺得枯燥乏味又疲憊,還是貪玩的年紀,老想開溜,每到這時我媽就會“威脅”我,說全家只有我一個人離了番茄吃不下飯,我不幫她忙,冬天就沒有番茄吃。想著冬天只能吃大白菜燉菜時我就絕望了,重新乖乖坐在小板凳上灌番茄醬。全部番茄被裝進點滴瓶後,我們會拿橡皮塞封口,封口時要把邊完全翻下來密封住瓶口,手指用力時指甲特別疼。瓶口封好後我的任務就完成了,那時通常已經是夜裡12點,我困得眼皮直打架,躺在床上就能睡著。我媽還不能閑著,要用針頭在橡皮塞上紮兩個眼,把瓶子裡的氣排出去,然後上鍋蒸熟,番茄醬才會大功告成。

每年做番茄醬時都覺得辛苦無比,可是每次在冬天吃上番茄時都覺得那是最幸福的味道。

後來,第一次在冬天見到新鮮的番茄出售時,覺得驚奇無比,把它放在手心,涼涼的,有著冬天的溫度,可是色澤還如夏天那麼紅豔。再後來見怪不怪,因為有了大棚蔬菜後,我們可以在冬天吃到夏天的菜,也可以在夏天吃到冬天的菜,再也沒有家家戶戶在炎熱的夏天用葡萄糖瓶做番茄醬的熱鬧盛景了。

可是,在多年後的今天,我忽然懷念起童年做番茄醬的往事。

在網上找點滴瓶番茄醬的圖片準備用在這篇文章時,無意找到幸福小廚黃磊新書中的手繪彩插,原來在黃磊的恣意童年中,番茄醬也是他難忘的記憶。他在書中說:“那是1976年的北京,粉碎“四人幫”後我和父親、姐姐一起來到了北京。在物資匱乏的小時候,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吃不到非當季的菜,比如冬天的番茄。怎麼辦呢,商場裡也沒有番茄醬賣,於是當時夏天就有一景——做番茄醬。瓶子拿回來要蒸乾淨,一定要塞到儘量滿,不留空氣在瓶裡,因為有空氣番茄會發酵,那就不是番茄醬了,是番茄炸彈。” 他把這段記憶稱之為遙遠而又可愛的一種記憶。

一個年代,一個記憶,一個故事。我們在最喜歡的味道裡,讀懂自己。